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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何秀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可能是捡来的或者是领养的,这个疑问在我高中的时候达到顶峰。
公主病的女生你们见的多了吧?谁见过四十多岁的公主病?最爱看的电视剧是“宫”,生气了要人哄,追韩剧追的跑去改名字,她原来叫何秀梅!自己偷偷跑去改,后来被我发现的!我呢,性格完全相反,不喜欢打扮,目标明确的要考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学习刻苦自律,基本不浪费任何时间在娱乐上,对此,何秀珠的评价是:女孩子嘛,嫁的好比什么都重要,找个疼你的老公才要紧。
由此就可以看出我和何秀珠的三观的走向,我自诩女权主义,何秀珠呢,和她出去逛街,如果碰到她的同事或者朋友,我恨不得假装不认识她,她总有本事把一切话题扯到她老公那里,“这个围巾啊,老张托上海的朋友特地给我带的,咱们这种小地方可买不到”或者“老张非要带我去旅游,这才回来,告诉你们啊,某某地方可别去玩了,又贵又没意思…”,我能清楚辨别她那些同事假笑后面的鄙夷眼神:你一个二婚,瞎得瑟啥啊!是的,老张是我继父,关于我亲身父亲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何秀珠整天的哭,后来就带过三四个陌生男人回来让我叫叔叔,再后来就和老张结婚了。关于她的再婚,我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别别扭扭的和不熟的叔叔一起吃饭了,相对于他们,我还是比较习惯老张,他话不多,塞给我一把糖或者吃的,就不再理我了,这反倒让我有一种不被注意的安心感。
还有就是老张是个厨子,这足以弥补何秀珠在做饭方面的马虎和迟钝,不夸张的说,我在小学五年级做的饭就比她强,你见过凉拌粉条就是扔点葱花、盐再倒点醋就拌的吗?做鱼就是把鱼放水里扔葱段再倒点酱油的吗?鱼鳞都收拾不干净,端上桌看着就倒胃口,我有段时间宁愿吃泡面都不吃她做的饭,她也乐的清闲,干脆就不做饭了。小时候,去同学家玩,看到同学妈妈一顿饭要炒三四个菜,荤素搭配营养丰富,才意识到我妈和别人妈不一样,何秀珠一向只炒一个素菜,一次炒一大锅让我留着下午吃,她一直以为我不爱吃肉,其实是因为她做的肉菜实在难吃的咽不下。
我上高中的时候,大概也因为是叛逆期,对何秀珠的厌烦达到顶峰,出去旅游就是全程围观她秀恩爱的过程,完全不顾及旁边还有个别扭的我,而且她几乎什么都听老张的,早餐吃什么?几点去玩什么?出门带什么东西甚至穿什么?全老张说了算,自己一点主意不拿,老张有时候脾气不好朝她发火,她转身就抹眼泪,一会又腆着脸找老张说话,而且劝不得,说不得,我只能庆幸早早就搬出来住校了,不用朝夕和她们相处,于是别的同学都盼着寒暑假,而我一直盼着开学。
后来我毕业、工作,和何秀珠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她想让我回家工作,并托关系联系好了一家三甲医院,而我则嗤之以鼻,拜托,你自己屁大点的事情都找老张做主,到我这儿就学会当家作主了?我执意要留着大学所在的省会城市,何秀珠急了,在电话里骂我自私、白眼狼,我反驳她才是自私,大吵一架后她不接我电话了,冷战了一个月,老张打电话来劝解。我担心何秀珠继续不接我电话,老张让我放心,说她上厕所都盯着电话呢,结果打过去好久她才接,急切的“喂”之后是故意冷淡的声音:“还打过来干什么?”,小女人脾气的何秀珠,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再后来,我要结婚了,男朋友家境贫寒,长相俊朗,是我喜欢的样子,没料到何秀珠又冒出来反对,让我再考虑考虑,尤其是未来公公上门来商议结婚事宜的时候,何秀珠在饭桌上吃了一半就离席了。看着男朋友因为自己的父亲受到冷遇生气、无奈的样子,我对何秀珠的失望达到顶点,执意要和男友结婚,何秀珠无可奈何,但一直到婚后一两年都对我老公一脸不待见的样子,不过我也无所谓,反正每年我回娘家待的日子,也就那几个节日,基本上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了,忙的天昏地暗,我和何秀珠的生活渐渐变远,并没有太多交集,有时候想想,何秀珠可能说对了,我还真属白眼狼的。
变故发生在我怀孕后,高强度的工作使我出现一些流产征兆,不得已回家休息,一天接到何秀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电话,说老张晕过去了,我挺着大肚子开车准备接老张和何秀珠过来住院,没等到地方就收到老张脑梗去世的消息,说实话,主要是震惊和自责,老张一直比较胖,血压血脂都很高,发病之前就有一些征兆,我总想着忙完这一段再带他好好做个检查,总想着要好好报答老张,但实际上我除了节假日看看他们,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可是上天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让我意外的是,我以为何秀珠会直接奔溃到生活不能自理,她竟然挺着把老张的身后事料理完了,并且坚持不让大着肚子的我参加追悼会和后期的祭奠,我看着每天回家后就昏睡的何秀珠,鬓角的头发都一片片白了,第一次有了心疼她的感觉。
我不顾她的各种理由和反对,强硬的把何秀珠接过来和我住,如果她不来,我就搬过去和她住了,我怀孕一直在保胎,家里所在的三线小城市的医疗条件肯定赶不上省会城市,何秀珠万般不情愿的来了。从此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拉她出去跳广场舞或者各种开导她,何秀珠的态度让我生气又无奈,她似乎认为,成了寡妇就应该每天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出去就是丢人现眼,说什么都是白搭,比如我说:
“妈,下午去隔壁小区跳广场舞去呗”
“不去,没意思”
“那你以前怎么跳那么积极?”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好好,那你给我说说,什么有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活着都没意思!”
“你看人家刘阿姨,一个人这么多年了不照样高高兴兴的,你怎么不学学人家。”
“她是她,我是我,她就是在人前装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可怜成什么样!”
何秀珠的价值观气的我肝疼,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就离了老公活不成了呢,而且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才刚刚寡居的她比老公去世十几年的刘阿姨有优越感,我们几乎说不了几句就杠起来了,磕磕绊坚持到我生产,何秀珠这个时候似乎才找到存在的价值,每天忙进忙出的照顾我和女儿,直到冲突的发生。
及其老套的故事,我发现张林在外面有了情人,和他摊牌要离婚,但是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张林抵死不认,我和他争执的过程他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比如坐月子他妈过来我爱答不理,他妈走的时候我没送,他妈说我看不起他家等等,说我没家教,然后两个人骂战升级,我丝毫没有预料到我眼里一直文雅、克制的老公会冲上来朝我肚子踹了一脚,他毕竟是个男人,我个性再要强当时第一反应也是害怕,怕他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于是就坐在地上没动,张林似乎反应过来了,有点后悔的过来拉我,我想何秀珠当时肯定认为张林是要再打我,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张林的表情和动作,于是我眼睁睁看着一向懦弱连和别人吵架都吵不起来的何秀珠,抄起一个凳子砸在张林的后背上.......说实话,在确认过张林没事之后,我认为我妈何秀珠,帅呆了。
最后,当然离婚了,我要了孩子,和张林结婚之后其实早就有很多龌龊,他脾气一天大过一天,我又不是能忍的人,为了孩子勉强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离婚也在意料之中,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我问过何秀珠:
“以你的性格,我以为让我无论如何让我不要离婚,想办法让男人回心转意呢。”
“这得看人,张林不是你爸,你也不是我。”
“哟,发现我这个性格的好处了吧,新时期的女性,就应该像我一样独立性强一点”
“你独立性强个屁,要不是我给你带孩子,你敢离婚?”
“嘿嘿,要不怎么说我妈好呢。”
“等孩子大点,你赶紧找对象要紧,别的不重要,一定要对你好的,我给你说啊,日子就不是一个人过的.......”
何秀珠,我亲爱的妈妈,依然在唠唠叨叨中表达着她的爱,而我,在生活的历练中终于和她和解,妈,请让我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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