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英歌h
早上我正在洗澡,手机响两遍,心里有了不祥之兆。果然,老公抖着声音告诉我,老娘(婆婆)已神志不清,马上办出院,120给送回家,让我上午赶过去。
一小时后我已飞速行驶在雨雾笼罩的高速上,脑海里也在飞速闪回一幅幅画面。就在上周六,回婆家看老娘,她说头晕没力气,躺床上形容枯槁。我帮她擦拭了身体,洗了脚剪了指甲,梳理了花白的乱发。她精精神神地坐起来吃了半碗粥,还啃了两块骨头。
不忍放手仅仅相隔两天,她就叫小儿子打电话给大儿子和几个女儿,说自己不行了要走了。老公先赶回去,说老娘已经水米不进,估计这次十有八九真要走了。到乡里找人来吊针都没人肯来。熬到黄昏,老公实在不忍放弃,提出马上送医。
老娘已93岁。在农村,象这样高龄的老人到不吃不喝时一般都不会选择送医了,原因不言自明。老公这一决定其实冒了风险担了责任。
急诊待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托人插队住进呼吸科。老娘十分清醒,当着儿女面对身后事一一交待。
第三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老娘突然神志不清,医生说脑中风可能恶化,要开CT单。老公当即决定马上出院,农村习俗老人要走得在家里,所以分秒必争!医生也懂,二话不说马上签字。
大雨倾盆中,我开着双闪艰难行进。途经横山大桥,兰荫山、聚利塔、横山殿雾气缭绕,恍如仙山幻境。想起农历三月三,我曾为亲人的安康祈福于横山殿,香灰在右手背烫出一处永久的疤痕,心中始终难解其意。
不忍放手一次次告别,一次次尽力挽留。难道这一次真的已到永诀之日?
进村那段路很窄,右边田野,左边山林,林地间散落几处"太原郡"人士墓地,我的公公八年前安息此地。
我放慢车速,拉长这段距离,似乎就能延长老娘的生命。我不知道在这一个多小时中发生些什么事,老娘是否仍在池塘边那幢小楼里等待我见上最后一面。
远远望见一面巨大的白色塑料布从楼顶倾斜而下,在池塘边搭成一处硕大的雨篷,雨水在棚顶崩弹跳跃,车库门大开,灯光明亮。泪水夺眶而出,当年公公去世就从房间转移至此。如今,我曾在《喜丧》中描述的那一幕幕场景,即将重现么?
不忍放手时隔一周再见老娘,她蜷缩在墙角的床上,看似已近弥留之际。她还认得我,口齿含糊地讲些听不懂的话,好象说她要走了。我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不禁泪如泉涌,失声痛苦。
老公赶紧把我拉开,说人还没走呢。回到老娘房间,已是人去屋空。我又大放悲声。老公说,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车库里已摆上一对红烛,备了锡箔,老娘身后衣物鞋子和遗照都放在一角。老娘偶尔含糊地交待一句,小儿子请她放心,都会安排好的。几位外地赶不回的晚辈都一一通过视频见上了一面。
诀别的一刻随时到来。
熬到下午,老娘不断地要求喝水,说肚皮饿、嘴巴干。老公把兄弟姐妹都叫来,决定冒险一试,与其看着老娘渴死饿死,不如赌一把,兴许咽下去了,但也可能加速其生命终结。几个人扶着老娘坐起,喂了点水,结果又是呛进了气管,喉咙里一口浓痰上来,差点闭气,大家一通手忙脚乱后,不敢再试了。
医生诊断说,老娘是高血压引发脑中风导致控制会厌软骨神经失灵,简单地说,进食时应该气道口关闭食道口打开。如果关闭不了,食物呛进气道,老年人送命是分分钟的事儿。
等待、观察、等待,变成一种煎熬。老公悲伤地说,老娘神志清醒这样痛苦还不如神志不清,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就这样饿死渴死。我也说,我观察了种种迹象,老娘不像要走的人啊,她一定是又饿又渴没神气啊。
万般无望中,老公想起了度娘。很快他像捞到棵救命稻草,坐在老娘身边,开始教老娘练习假装吞咽食物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然后,他用勺子一次喂她几滴水,让她快速咽下去。居然没呛!之后又喂了米汤、红糖水。
不忍放手真是神了,我对老公竖起大拇指连连点赞:你是华佗啊!这么简单的办法,医生怎么束手无策?老公直言:住的是呼吸科,管气道。食道归消化科管。呼吸科医生的办法是:插管喂伺,我们放弃了。
晚上,老娘又喝了些米汤后,心满意足,她告诉别人,是她大儿子救了她,她能吃了就没事了,走不了。
夜好静,虫声叽叽。此时,老娘依然睡在车库里,子女们排班守候。也许,生命真有奇迹,死神此番中途改道,与老娘擦身而过?
告别的一天终将到来,不管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只要不抛弃不放弃,也许会推迟那一天到来。
毕竟,娘在,家在。
不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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