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四杰分别是卢照邻、骆宾王、王勃、杨炯。他们“年少而才高,官小而名大,行为都相当浪漫,遭遇尤其悲惨。”其中,卢、骆擅长七言歌行体,而王、杨擅长五言律诗。他们对当时绮丽纤弱的诗风表达了不满,认为诗歌应该“由宫廷走向市井”,“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拥有广阔的社会视野;应该注重个人性情的表露,洋溢着刚健的骨气。(闻一多《唐诗杂论》)关于他们的诗风明代陆时雍《诗境总论》中有恰切的评价:卢照邻“清藻”(清辞丽藻)、骆宾王“坦易”(辞意易懂)、王勃“高华”(脱尽俗气)、杨炯“雄厚”(气势慷慨)。所以他们为初唐诗坛注入了健康新鲜的空气,启引着盛唐时代的到来。
骆宾王(619—684?),字观光,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人。他少负才学,重英侠而贱衣冠,长安求取功名,因无权势的援引而终名落孙山,不觉发出“莫言无皓齿,时俗薄朱颜”的愤懑。他的一生可谓宦海沉浮,几多磨难,曾供职于道王府,历任武功、长安二县主簿,升侍御史不久,因被诬陷而入狱,贬临海县(今浙江天台)丞。在睿宗光宅元年(684),随李敬业在扬州起兵讨伐武则天,兵败亡命。
骆宾王有作品集《骆临海集》,代表作为七言歌行《帝京篇》、五言律诗《在狱咏蝉》。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诗解
侍御史是一个监察官,按《旧唐书·职官志》的记载它:“掌纠察百僚,推鞠狱讼”,因此这个官职很容易触弄权势的利益。骆宾王在任长安主簿不久,得到吏部侍郎裴行俭的赏识。旋即被提拔为侍御史。朝廷的此次恩遇,使他消泯了此前的惆怅与失意,决心在花甲之岁,立功立名以酬平生之志。他为人狷介,不汲汲于荣名利禄,多上疏言事,正是这种秉公无私,以致于很快就遭到谗毁与忌恨。权要们罗织他的罪责,最终以一条“在长安任上贪赃枉法”的莫须有罪,诬其入狱。当此之际(678年),诗人悲愤难释而作《在狱咏蝉》一首,聊表心迹。
*诗味
今夜,寒蝉不住鸣,仿佛已三更,凄清的声音深深地触动了我的乡思,我怎能入眠。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不免更加心伤。
都说人的青鬓好似那清玄缥缈的蝉翼,而今呢,白发苍苍的我怎忍看此景,又怎忍诵此曲——哀怨惆怅的《白头吟》。
轻薄的翅膀何以承受这积久的秋露,它有着欲飞又止的无奈;呼呼的寒风频繁地来临,淹没了它无尽的哀鸣,此时我似乎已听不见了它的存在。
吸风饮露的你,品格是那么的高尚!我何尝不是清白的,但是又有谁能够理解和相信呢?
扪心自问:在这个世界上,我到底有没有知音啊。
*诗评
唐人咏蝉有三绝,即虞世南的《蝉》、骆宾王的《在狱咏蝉》及李商隐的《蝉》。他们都是透过蝉这个意象的吟咏来比兴寄托的,然而由于每个人的地位、经历和秉性的不同,所以诗中流露出不同的情感体验。按清人施补华《岘佣说诗》言:“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因此这三首诗可以进行比较阅读,就可以深刻体察诗人的不同心境。
在本诗中,蝉的形象就是诗人自己形象的外化,蝉的不幸遭遇就是诗人自己坎坷人生的写照。蝉无端地受到秋风、寒露的欺凌和压迫,不正与诗人的清白蒙冤、正直被谗水乳交融在一起吗?即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其中“白头吟”具有一语双关的作用,一方面诗人感叹自己的蹉跎岁月,光年不永;另一方面暗喻自己的忠而被谤、信而见疑,所以颇为自伤。诗人与战国时期的屈原有着相似的人生遭遇,面对着“世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的现实,诗人表现出的是“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的崇高品格,吐纳着“谁为表予心”的凄唱,这凄唱感情充沛,慷慨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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