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我并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的父母是谁,只是在需要我出现的时候,我就出现了。
我在月夜树枝的阴影之间朦胧的开始生命,我无形无体,别人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我,但我能感到我拥有着可以瞬间置大部分人于死地的巨大力量。在树下,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向一群穿黑衣、戴面具的怪人介绍我,他甚至没有转过头,但我知道他说的是我---”这是新的剑使甲,影守银翼。诸位不用再担心逃亡路上的安全问题。”
银翼?这是我的名字?
我尝试着应答,但我发现我虽然能理解他们的话,但是不能发出声音。只能隐匿在黑暗中静静的听。
自我有意识的第一刻起,我就对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有着莫名的感激之情,一种听命于他的忠诚。
他叫清维,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那些怪人是组织中的成员,七位剑使,从乙字号到辛字号,都是一些可以迅速取人性命的高手。其实我也一样,只是没有他们那样的有形身体和统一着装,也不像他们那样用剑(实际上是一种宽大而难用的刀)。但我是甲字号,他们中最强的一个。
和我一样,七位剑使也一样好奇我的来历。影守是杀手和护卫的资深级别,杀不见其影,护不现其形。是要经过极为残酷严苛的训练,或是长久实战的洗礼才能造就的。所以他们也经常向清维询问我是哪路高手,但清维总是避而不答。
后来在他们的交谈中,我也渐渐知道了一些这个组织的事。
这个组织名为暗组,是隶属于一个叫“星夜军”组织的杀手小队。他们对“星夜军”有着狂热的信仰和忠诚。但在此时,星夜军已经因为一次“创生天堂”的行动而全部覆灭,暗组是唯一的残部。
此时他们做的事情,就是漫无目的的逃亡。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他们在休息时的安全,因为我不需要休息。
前来追杀他们的人各种各样,不过大部分人我都可以轻松在暗中解决。唯一有难度的是四个用剑的家伙,他们似乎做过针对我这种攻击方式的训练,每当我在高处投镖时,他们总可以察觉,然后敏捷的躲开。这时候我就只能通过向树叶投镖,发出声音来叫醒暗组的人。
但对于那四个人,出战的往往只是剑使戊。他很熟悉那四人用剑的招式。那四人见了他,往往也是不愿恋战,打打就走。
最后一次击退他们时,其中一人放话:“如今你已走向末路,若不尽早弃暗投明,我等也只能割袍断义了。”
随后,四人身影消失在树丛中。
击退四人后,他面向我的方向站立,双指并拢划过头侧。这是星夜军中向影守表达谢意的方式。我无法回应,空气中只传来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逃亡的日子就这么过着,没有一个人觉得厌倦,也没有一个人想过放弃。除了清维,别人感觉不到,但我同他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他变得越来越心不在焉。
我想提醒他,但我不能说话。
幻域
直到有一天清晨,清维对大家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人对他说有让星夜军重复荣光的办法。七位剑使也说做了同样的梦。梦中人提到到他在北陵等候我们。于是清维就带着我们前往北陵,那是一片墓地。
那时我还不知道梦是什么东西。
到了北陵已经入夜,鬼火中有一个戴着铁质眼罩,穿着白袍的小女孩在等待,她就是召唤我们的人,也是我后来一直的保护对象。
面对我们的询问,她说她叫尹初,在另一个世界正在进行一场考验,如果我们能通过这场考验,就拥有实现任何愿望的资格。这其中自然包括使星夜军重复荣光。
大家都心存怀疑,这个小女孩是谁?如何得知星夜军的事,又用何种手段用梦向众人传达她的意思?
面对众人的连番询问,她只说这是各取所需而已。
墓地陷入短暂的寂静后,清维先点了点头。毕竟如果放过这个机会,暗组可能只能在逃亡中走向覆灭。
小女孩也掉了点头,让我们跟着她走,她会带着我们去“那个世界”。
走出北陵之后,景物渐渐的越来越少,直到全部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条无形的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好似没有尽头。我们就这样一直向前走,没有时间感和空间感,好像走了几十年,天空由纯净的黑色变为带走杂质的阴暗,路边的景物也逐渐丰富起来,但却显得诡异,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肃杀之意。
清维变得警觉起来,小女孩告诉我们这里已经到了“那个世界”外围。再向前就可以进去这里唯一的城市。
冬城。
清维决定让我们在此处休息,他与乙、丙两位剑使先前去探查,并嘱咐众人一切行动以我的指示为主。我可以通过在地上投镖绘制图案来告知大家我的想法。
这样突如其来的信任让我有些错愕,这么久以来,除了那个双指划过头侧的手势,没有任何事物能证明他们还知道我的存在。
这里的天色永远是阴沉的,没有一丝变化。我们寄居在路边的茅屋,也不知过了几日。
清维临走前给了戊一张纸条,戊看了后一言不发。几天后我感受到远处传来阵阵杀气,戊说这是那四个人来了,邀我前去与其决战。
“这是一场恩怨,也该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他如是说。
我和戊与那四人相对而行,很快边遭遇并开始战斗。这次那四人出手远赶不上以往凌厉,不出一刻,便被戊尽数斩杀。
一招击出,被仅存那人所挡,后迅速变换刀势,直入心口,将他钉死在树上。然后迅速拔刀,不顾心口喷出的液体染红他的黑衣,将沾满鲜血的刀收入背后的刀匣中,转身向我走来。
“回去吧。”
戊对我说。
我很想问一问那四人与戊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契而不舍的追杀他,却每次都手下留情。可我不能说话。
“若有变故,保护那个小女孩。”
他又说。
见我不回话,又补充一句。
“清维大人的命令。”
我依然不能说话,回应的只能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空气里透着的阵阵血腥。
断桥
回到茅屋,留守的四位剑使强烈建议我们立刻开进冬城。我不想与大家意见相悖,只好同意。于是我们几人就向前面的路走去。
很快便到了一座破桥,坐落在两端绝壁之间,下面是无底深渊,幽幽的泛着红光。
走在最前面的剑使丁摆了一下手,示意大家停步。其他人感受到危险,纷纷准备拔刀。同时间,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几只红色怪物从虚空中出现,向我们发起攻击。
虽然是未曾见过的怪物,但训练有素的暗组杀手们迅速摆出阵形出手抵抗。虽然不曾落入下风,但我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一种感觉,说不出原因,只是入眼的某个区域与之前的认知不同。
剑使丁杀死了最后一个怪物,拔刀,收刀,飞溅的血肉……
突然我能说出不对之处。
他收刀的动作由于最后插入不顺畅有一滞,观察他的手指,分明是细剑的握法!他以为他正在把剑收入剑鞘,而不是宽大的刀匣!
联想起来,除了剑使戊外,省下几名剑使出手的招式,虽然威力较之从前未曾下降,但分明是细剑的招式!
我的头脑翁了一声。
一声惨叫将我拉回消失,剑使戊的刀不知何时又一次抽出,已经插入了丁的胸膛。
其余三人反应过来,纷纷拔刀向戊攻来,被戊一一躲开,然后转退为进,开始反击。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了戊之前的话。
“若有变故,保护尹初。”
我观察身边的小女孩,她冷冷的观察着四人的你来我往,好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不曾显露出一丁点的神色变化,好似一切都是他所策划。我迷惑,她从一开始离奇的出现就透着神秘的气息,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回神,由于那三人的仓促应战,如今战团仅剩二人。
与戊对战那人使用的依然是细剑的招式,而且频频留手,戊却穷追不舍,不放过他遗留的任何一点漏洞,将他逼向破桥一侧。
我恍然大悟,原来的剑使四人被换掉了,留下来的是一直对我们进行追杀的那四位“江湖侠士”。而我与戊之前所杀的那四人,也不知是怎么塑造出来的替身而已。
这是一个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彻底杀死那四人的好计。
清维知道,尹初知道,戊知道,只有我,这个明面上的指挥不知道,因为我是计的一环?因为我还是不可信任的?
我突然感到有点难过。
又一个破绽,戊立刻利用,挥刀割开了那人的喉咙。两人迅速的重心变换使破桥承受不住,发出了吱吱声。
“碧……”
那人被割喉后失去战斗能力,本能的扔下刀,挣扎的发出一个音节。
戊抿紧了唇,用手按住那人的胳膊,腿上借力,踢中那人的肚子。那人向后摔去,撞断桥的悬索,跌下万丈深渊。
“风……”
跌下前,口型变换,沙哑的发出最后一个音节。
戊紧握着刀,直到看到那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才长出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些许波动。
他在压抑着什么?
“多谢你。”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他在故意压抑声带的波动。
“我们走吧。”
又回到从前,似乎毫无感情,无懈可击。
那四人从头到尾一直手下留情,那四人与他有什么情?他对那四人又有什么情呢?如果真有什么割舍不开,又为什么要用生死相搏来解决呢。
我不知道,世事纷乱复杂,剪不断,理还乱,我仅仅存在几月,了解还太少。仅能感受到的是空气里悲凉的气息,剑使戊收起怪刀的背影,女孩被吹起的头发。
“真正的剑使丁己辛三人,已经事先赶往冬城。善后的事情我们已处理完,该跟上了。”
戊撇下这句话,便开始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地平线
我们三人走在路上。
“这是座怪城。”
尹初突然说话了。
“每个走进这座城的人,都有着解不开的羁绊。”
“从踏进城池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回头路。要么放下心中的一切,要么,把血流干。”
戊依然自顾自的走着,无动于衷。
天空依然阴霾着,但从东方吹来了清晨的风,能让人猛地呼吸一口空气。尹初借着晨风,扬起手中不知从何处摘来的红色花瓣。
花瓣飘飞。
我忽然发现我们都是很奇怪的人,一个无形无体,一个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一个神秘兮兮,似乎洞悉一切。
怪刀,怪城,怪人。
地平线上,远处的城门渐渐显现。
“术师,我们究竟去那里做什么?”
戊淡淡的发话,脚步不曾停歇。
“解开一个谜,关于你自己,也关于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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