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街
2000年初,我在太和表哥的店里帮忙。那时汉显手机刚开始普及,订货需要去银行办理汇款业务。于是,我便时常受嫂子委托,走在南小街去往自强路交通银行的路上。
记忆中,那时候的冬天总是雾霾浓重,太阳白得毫无生气,而大地总是泛着又黑又潮的气息。南小街的辅路上方砖铺地,高低不平,或黑或红的小广告脏兮兮的黏在方砖和临近墙面上,活像皮肤在溃烂着。除了这些,西侧辅路距自强路百十来米的地方还有三五个供暖阀门的井盖,每当寒冬,气孔里总会袅袅地升腾着白烟。因为西侧辅路视觉上更像是太和与交行的最短距离,我总是来回走在同一条辅路,而不会为遵守交通规则去绕远。

那年冬天,两个挨着很近的井盖上突然多出一套破烂铺盖。此后,我便时常在午后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或是坐在铺盖卷上,或是蜷缩在里面。
一个飘雪的下午,我再次路过那个铺盖时,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似是呻吟,又好像在呼唤谁的声音。他的铺盖上蒙着一张挡雪的大塑料布,头的位置也被遮挡着,只能模糊地看到一颗佝偻着的头。平时路过,总是熟悉地躲绕而过,这么冷的天里,我更是加速走过,赶着奔向开着暖风的业务大厅。
半个小时后,我踏上返程。雪似乎更大了,路上行人一个个勾着头,手臂都紧紧揣在衣兜里。我的脚步也不由加快起来。路过铺盖的时候,塑料布上已经蒙了一层均匀薄雪,这显然是长时间没有动作的原因。里面的人也不再发出声音来。
死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步伐并未受到影响。应该不会,这大白天的,总会有人管的吧。这样想着,我把头勾得更低了,雪花却仍能刮到我的眼睛里。
走到中山路地下通道口的时候,那层薄雪依然在心头浮荡。我还是立住脚,回头看去。因为已经很远,加上雪的覆盖,甚至连隆起的形状也已经看不清楚。一个弧形却在我眼前浮现出来。那是路过的人们为避开铺盖而走出的痕迹。脚印与铺盖间的雪纯净无痕,仿佛是人们天然地与砖墙,汽车,堆积的破木头,或任何路上的其他没有生命的障碍之间留出的安全距离。
我掏出手机,却又踌躇着,苦恼于居然会在这种事上界定自己的正常与反常。最终,我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选择了正常的路,走下了通往太和的地下通道。

一周后,太阳露出了久违的暖黄色。那个下午,我从中山路北侧的麦当劳买了一个汉堡一杯奶茶,一路被自己的行为感动着向南而去。那两个挨着的井盖上却没有了铺盖和老人。我并没有刻意盯着冒着热汽的井盖看太久,想去对过的门市里问一问情况,终究觉得那样的举动太有些反常。办完业务回返时,我有心把汉堡和奶茶放在原来放着铺盖的井盖上,又觉得那样的行为更加反常。于是那两样东西就在我的手提袋里慢慢散尽了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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