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智齿,困扰多年,牙医一直建议拨除。
始终不敢付诸实际行动,主要是源于小时候看过的一则新闻。国外一名儿童,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因为拨牙突发心脏病,猝死在工作台上,从此再也不敢去看牙医。这个故事令我印象深刻,因此十分惧怕拨牙。
这两颗智齿,按照医生的说法,已到了非拨不可的地步,否则将后患无穷。早晚都要拨,晚拨不如早拨。虽顾虑重重,思前想后,但仍按预约的时间来到诊所。
护士一阵准备忙碌后,示意我躺在工作台上。怀揣着刘胡兰英勇就义,视死如归般的心情,我从容不迫地迈向敌人的铡刀,不,是医生的工作台。刚一走近,消毒水刺鼻难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紧张的气氛陡然上升。
拨牙的医生是个小伙子,约摸二十五六岁,戴一幅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果断敏锐。他询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如有没有高血压、糖尿病,是否生理期等。随后,护士美女递过一张手术风险告知单,让我仔细阅读,并逐项打勾签名。
手术可能造成的风险一一列明,大概有十几条,条条触目惊心,后果严重。看得我是心惊肉跳,呼吸急促,感觉快喘不上气来了。
“拨牙的费用你知道了吧?”
医生的询问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还不是很清楚”
“一颗800元,两颗1600元”
“这么贵啊,打点折吧”
虽然之前大概了解过费用,但还是想争取点优惠。
“最多只能打个八八折”,医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看来你是个老江湖”。他又笑着说。
这一句“老江湖”倒把我逗笑了,讲个价竟然就成了老江湖,老江湖有这么容易当吗?
这么一来一去几句话,刚才紧张的情绪反而得到了缓解。也许他是为了放松我的心情,才有意这么说的吧。接着,他拿起一根细长的针管慢慢伸进我的口腔,开始注射麻药。
我平躺在工作台上,两眼无助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此时的天花板,惨白惨白,一盏蓝色灯罩罩着更加惨白的白炽灯,发出蓝色瘆人的幽光,巨大的恐惧如无边暗夜压在头顶。此刻的我,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惊恐无助。
麻药很快起了作用,上鄂、舌头,甚至咽部都充斥着木然的感觉,一阵干呕涌上,咽部似被异物堵住,呼吸困难,快窒息了!我大睁着双眼,按医生的要求,深吸口气,尽量平缓情绪。
此刻我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手术风险单上列明的各种意外,想象医生来回奔跑、紧张忙乱实施抢救的画面。我不敢闭上双眼,生怕闭上眼睛,各种危险的事情会真的发生。我只有睁大双眼,才能掌控眼前的一切。
“好了,可以了。”医生说道。
我一阵惊喜:“啊,拨了吗?这么快?”
“是麻药好了,牙还没拨!”
我的心又坠如无边深渊,恐惧再次袭来......
我不敢细看他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工具,虽然并没有痛楚的感觉,但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双手有力地作用在我的牙齿上,一会左一会右,一会上一会下地扭动和撕扯。
一阵忙碌后,他终于拿起了那把令人毛骨耸然,汗毛倒竖的大钳子,一把锋利无比,闪着凛冽寒光的大钳子。医生举起它,迎面冲向我,他巨大的身影在惨淡灯光的映射下,仿佛庞然大物般黑压压地扑过来。
啊——,我不由地惊叫起来!
“别紧张别紧张,你已经打过麻药了,全程无痛感”,一旁的护士轻声安抚道。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心里暗暗地想:“这一刻一定会过去,一切终将成为回忆”。每每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咔嚓!”一声脆响,在钳子作用下,牙齿被夹断了。那一声犹如北方的茫茫雪野,苍老的树干禁不住一夜厚重的积雪,终于在清晨从枝头断裂的那一响,随后无情地坠落地面。
“咣当!”只听得前后两次断裂的脆响后,两颗牙齿混和着血水被扔进了工作台上的铁盘里。一股血腥的味道霎时溢满整个口腔,而一侧的鼻孔也因为刚才医生太过用力而被压的失去了知觉。
这两颗跟随了我四十几年走南闯北,尝尽酸甜苦辣的牙齿,此刻安详地躺在我面前。虽然我们朝夕相处几十载,但彼此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对视过,我望着它们,它们也望着我,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
看着惊魂未定的我,年轻的医生笑着说:“你这算是很顺利的拨牙了,还没有用剪刀和榔头呢!”
走出诊所,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脸上,有些刺眼。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切如往常一样平静有序,来往的车辆、人群穿流不息,并没有人注意到我异样的神情。只有我自己知道,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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