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迪安 图/木神
1.
博物学研究员小艾是个可爱且单纯的人。
她从硕士毕业以后，就到研究所里工作，这些年几乎只和各类爬虫和珍稀动植物打过交道，唯一的外出活动，便是参加各类野外科考发掘。
对其他的东西，她是兴趣寥寥，意兴阑珊。
最近主持研究的课题「对仙人掌净化空气与吸收辐射功能的再认知」令她伤透了脑筋。
研究所毕竟不是共济会，这里也有江湖，如此假大空且难以突破的课题落在她这样不会来事，家里又没有给所里捐助基金的老实孩子身上，不足为奇。
小艾很苦恼，她只能和闺蜜小晴说说这件烦心事。
小晴给她的建议是，跟我来，我们放飞疲惫的身心，找寻自己的本愿吧，任何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小晴平时喜欢做社区义工，近期又先后信仰了基督、伊斯兰、佛教和道教，身上颇有几许「皈依者狂热」的迹象。
跟着这样的闺蜜出发，作为一个坚定无神论者，她心里竟然有一丝新奇感。
两人结伴来到了河水边，只见小晴在岸边码放了好几箱矿泉水，在没有开封过的塑料瓶子中间，供奉一尊PS过的杂糅了各式宗教真神的照片。
小艾假装淡定的眼神扫到这副场景，有一丝困惑流露出来。
“佛说，一碗水里有八万四千虫。”
小晴对小艾这样说道。
话毕，她对瓶子们持续地念念有词，然后逐个拆开包装，把矿泉水全部倒进了河里。
“可怜的矿泉水，原本是多么自由自在的存在啊，它们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现在却被无良商家抓住，困在了这小小的塑料瓶子里。
耶稣基督、真主安拉、释迦牟尼、老子庄子，您几位爷，快来拯救一下这些生灵吧！”
按当代儒释道及某些外道的观点，放鸟雀能拓展人脉，放乌龟可以益寿延年，放蛇蝎则防小人恶语重伤，避口舌官非，可是放水能有什么寓意？
小艾只在一些搞过账外暗中灰色产业的老研究员的黑话里听说过一二。
她没有在这次野生矿泉水放生活动中找到任何技术型的灵感，但是却得到了一个重要的启示——
万物皆有灵，只有把万事万物当做和自己一样的存在，才可能接近进而了解他们。
小艾顿时觉得茅塞和慧根同时顿开，感慨自己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她激动地猛亲了小晴几下，飞快地跑离了放生现场。
2.
小艾仿佛得到了某种真传，回到研究所自己的办公室里，望着一桌子的仙人掌；回到家，又望着一屋子的仙人掌，整整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里，小艾跟仙人掌们说话，给它们念了《等待戈多》《哈姆雷特》和《牡丹亭》，仙人掌们仍旧是纹丝不动，沉默不语。
日复一日，小艾忙着研究工作和给仙人掌唱念做打，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自己，一直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之中，这比单纯的科研和辛苦的科考都磨人得多，她的神经开始衰弱，快要放弃了。
某天，没有放弃治疗的小艾去医院开了几副安神补脑的药，路过附近一家印度僧人开的素食餐厅时，僧人见她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的样子，赶紧招呼她坐下，并给她做了一碗素面，三言两语之间，知道了小艾的心结。
他告诉她，自己这里有可以听懂植物说话的药。
小艾心想，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太适合自己了！她终于可以每天不这么焦虑地生活了，开心地告别了好心的道长，僧人似乎有心提点几句，无奈其跑得飞快……
回到家，小艾深沉地睡去，虽然这是长久以来第一个安稳觉，但梦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仙人掌林，比划着，摇曳着，浪荡着，小艾完全不懂它们想要表达什么。
醒来以后，她决定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吃下了道长给的药，再次深沉地睡去了。
……
她隐约听到一盆幼嫩的仙人掌宝宝说自己的后背有些痒痒，一直哭闹，于是她伸出手帮他挠了挠。
一不小心，手被扎伤了，流了一些血。
这下仙人掌宝宝竟然真的停下了哭声，还安慰了小艾。
小艾简直是欣喜异常，完全忘了手指的痛，她仿佛知道了全天下最秘密的事情！深呼吸了几下，安定了自己的心绪，她没有立刻开始冰冷的研究，而是和仙人掌们攀谈起来。
这一夜的时间特别的轻快，空气里都是活跃的因子，小艾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她好像失而复得了几个半辈子没有联络过的好友一般。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艾吃的药也越来越多，吃药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这天她带着一个生病的仙人掌宝宝和小晴逛超市，仙人掌宝宝不停哭闹，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她知道先前的药劲过了，所以听不到仙人掌的说话声，立马抓起了一把放到了嘴里，结果不慎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艾醒来了，洗过胃的她正躺在医院的病榻上打着点滴，嘴唇乌青，神色恍惚。
原来这种药的副作用就是随着服食量的增多，智商和体能逐渐下降，自己会变成小孩。
小晴看到小艾像小朋友一样躲在柜台后面哭闹出声时救了她。
这时仙人掌宝宝又哭了。
不听小晴的阻拦，小艾又吃下了一大把药才听到了仙人掌的声音。
原来仙人掌宝宝是在担心小艾，并且让小艾不要再吃药了，她想抱抱小艾，又害怕自己的刺扎到她，不住地流泪。
小艾感动地流下了眼泪，扔掉了药，与仙人掌开始了心与心的交流。
她不再需要吃药，也能明白仙人掌的心意了。
3.
课题验收的当天，小艾的神色异常自信。
“仙人掌，或许可以净化空气，但他也许只是想让你陪他来抽一斗；
仙人掌，或许可以吸收辐射，但他也许只是想陪你一块玩玩电脑。
愚蠢的人类，你们可以歇歇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天，她将故纸堆抛却，抱着一大箱仙人掌回家，意气风发地开始了自己另一段星辰和大海的征途。
小艾的仙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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