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已经灰蒙蒙的了,好像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天彻底暗了下来,橘灰色的浓雾将人间下压再下压,瞬间,天穹以毁灭地球的态势,向地面喷涌着江河湖泊,用横亘了上亿年的力量嘲笑着人类的无知与自满。
风倚仗着它主子的势力,也变得狂妄起来,它将窗帘整个掀起,向屋内发出了最肆虐的咆哮。雷声、风声、雨声,炽烈地震慑着生灵万物。而柳洛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小小的风扇依旧淡定地立在木椅上,吱呀地转着,和她一样淡定。
柳洛最喜欢这种天气了。夜深人静,漆黑一片,闪电像蛟龙一样在屋顶上盘旋游走。房间里的充电灯耗尽了电量,抓住最后的气息忽闪着直至熄灭。窗户还没关,风像孤魂一样动听地吟唱着,仿佛窗帘就是她的雨披。闪电伴着雷鸣缤纷地盛开在这屋内的白墙上,奏响了今晚的高潮。瓢泼大雨将人类隔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让柳洛格外得轻松和安逸。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人类才会彻底地认赌服输,无需自责地向自然投降吧。
凝重的大气顺势将柳洛推了下去,像是沉浮在那最深处的湖底,越来越重,重到连脑海中的记忆都被一并冲去。下降,再下降,沉至那黑暗之中。
她醒来,依旧是四仰八叉地躺着,只是雨好像没了声响,风还在刮着。柔软的帘幕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却很清爽。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感觉床板硬硬的,“ 我把自己睡僵了?” 她用手锤着脖子坐了起来。
“韵汐,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不然明天你怎么进宫啊? ” 一个穿着古装、挽着头发的女人,用衣袖淹泣着。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挺拔得好像随时都能把前襟的盘丝扣抻开来:“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去荷塘边嘻闹,这回险些丧命,倘若真……怎对得起我和你娘为你苦心谋划的未来。赶快起身,为明天的进宫做准备!”
柳洛睡眼朦胧地看着周围,“ 我这是还在做梦吗?可这梦,怎么那么真实啊?” 她眯着眼睛,使劲儿地掐了一下自己,“ 啊……” 她甩着胳膊大叫起来。
“ 你又在做什么?姑娘家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子,成天这么胡闹,成何体统?” 那男人越发生气了,甩开袖子转身走出了大门。
“ 韵汐,莫生气,爹爹也是为你担心啊!”
“ 我……我这是在哪里?” 柳洛仍旧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围,我……有多重人格?人格……分裂?还是……真得穿越了?她使劲儿晃着脑袋。
“ 傻孩子,你不会烧糊涂了吧,这是你的闺房啊!你明天要进宫了呀!” 女人有点担心地皱着眉,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柳洛的头。
“ 进宫……做什么?” 柳洛渐渐觉得周围变得真切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 进宫……选宫女啊。你爹爹可是托了关系的,你切不要负了他的苦心。” 她情真意切地抚着柳洛的手。
“ 当今是何年何月?” 柳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望着她。
“ 天启六年五月初十啊,我的傻女儿。”
她掰了掰手指头,天启六年五月………天启大爆炸的年份?好像是……五月初六?奇相刚过,死伤惨重,难不成是冲喜?或许,或许我就是被这天文奇象带到这里来的?算了,所幸我不用经历了。如今到了这里,亦真亦幻何朝何代也没什么意义了。
“ 哎?不对?那这么说,这个周末我不用期末考了?” 她突然窃喜起来,一旁的女人满脸问号地看着她。
她开心了起来,揉了揉脸,走下了床,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到铜镜前:“ 我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上天为什么不能让我当个大美女呢?”
“ 你还不够美吗,你再美,提亲的人恐怕要排到城外去了!” 女人咯咯地笑着,仿佛潜台词是,多亏了我的好基因。
“ 果然古代人的审美都不大好。” 柳洛拿起木梳梳起了头发。
选宫女这回事,并不像穿越小说里那样大费周章、跌跌撞撞。天启皇帝早就已经过了对选妃兴致勃勃的年龄,更何况,爆炸刚过,惊魂未定,这宫女一来是为了冲喜,二来也是因为宫中亦有伤亡,需要补些人手。他甚至根本没有亲临探看。柳洛也并没有出糗,规规矩矩,毕竟也是在古装剧里泡大的人,不过是有样学样。
这天不仅不隆重,宫里还到处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受伤的宫女和宦官随处可见,太医们提着药箱步履匆匆地俯身进宫,时不时的,还会有尸首被包裹抬出。
公主的薨逝、皇子的病入膏肓、皇亲大臣的重伤让太医们忙做一团,还有大量受伤的宫女宦官们无人顾暇。于是有人提出从刚入宫的宫女中选出几位作为医女,在这危急时刻为宦官宫女疗伤。听起来无何不妥,但这也意味着她们没了被临幸的机会。服侍过宦官的女子又怎能近圣上之身呢?
京城里有脸面的人家都替女儿打点好了,自是不会被选中,而韵汐的爹爹也曾是高官,却因手下私相授受受到牵连,连降几品,门第受损,自然信息来源匮乏。不仅如此,韵汐心里也跃跃欲试:“ 虽然我只是个久病成良医的医学爱好者,但还是……比他们强一丢丢吧?而且这可是魏忠贤大太监和客氏的天下,做贴身宫女……我觉得我活不到第二集……”
“ 我!” 韵汐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 嘿~我愿意做医女。” 她低着头怯生生地用上眼皮睨着眼前的宦官。这宦官自然是想不到的,如她母亲所说,韵汐美不自知。她肤如凝脂,笑的时候眼睛像弯弯的月牙,不笑的时候眼尾略微向下,依着双眼皮的纹路有淡淡的粉色,像是天然的眼影,加上不浓不淡恰当好处的弯眉,楚楚动人。鼻子也是小巧精致的,嘴巴粉嘟嘟的,格外可爱。如泉水一样清澈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了吧。
但宦官也不是真得来选美,难得能捞到油水的差使,谁当医女都和他无关,有自告奋勇之人自然是合他心意。
“ 好,就你们几个了,这几天跟太医院的宦官们好好学学,然后就各自上岗了。” 她们自然是没有资格给太医当徒的。
好在管理女医的姑姑特别喜欢韵汐,用她的话说,宫里的人要不勾心斗角,要不谨小慎微,像韵汐这样的小太阳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了,她突然觉得有了阳光。所以,天微微暗时,她便让韵汐回去休息了。
姑姑叮嘱了韵汐宫里安全的活动范围,她便悄悄地在这圈子里散着步,偶尔也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着。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因为爆炸事件,宫里到处都是连根拔起的古树,还有烧焦的树皮和被烧光了植被的土地,加上皇宫的肃穆,感觉阴森森的。但这正符合了韵汐的口味。看来,奇怪的癖好并不会随着时空的改变而改变。
可是,这癖好里并不包括“ 未知的生物 ”。韵汐瞧见前面有苏州园林模样的溪水、拱桥、荷花和石凳,便一蹦一跳地跑上前去。突然,一个影子从连腰折断的粗树干后匀了出来,影子在月光下衣带飘飘的。韵汐 “啊” 的一声大叫出来。幸亏这地方偏僻,不然早就被巡逻的侍卫捉了去。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韵汐噙着泪,颤巍巍地抬起头。一个干净的少年正前仰后合地笑着,灿烂如星辰。他明眸善目,肤质如蛋清,笑颜似孩童,下骸仍未有明显的棱角,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与阳光。但那刀削似的剑眉却已渐有成熟的英气,悄悄显露的喉结也随着笑声上下移动。
“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宫女吗?” 他直起腰来,但依旧捂着肚子。
“ 谁……谁胆小啦!谁让你不出声的,这乌漆麻黑的……” 抱怨的声调从高往低了去,“ 我是新来的医女……” 她有些恐慌,在这庄严的皇宫里,如此衣冠楚楚的人,谁知道是什么身份。
“ 哈哈哈,我错了,我不逗你了,原来是新来的医女啊。可以和我一起看看星星吗?” 他直起了腰,好像识觉方才有些不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握着拳悬在衣带前,是儒雅的公子模样。
“ 好。” 韵汐作了个揖,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身份,但自识自己身份最为卑微,这样总不会有错。
韵汐和他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相隔一米的距离。
“ 你为何这么晚了来看星星,宫里的大人们不都有随从的丫鬟和侍卫吗?” 韵汐两只手撑在石头上,双腿一前一后地晃着,她不再生气了,望着他。
“ 我不喜欢,也懒得听他们唠叨,我告诉他们我去睡了,便偷偷跑了出来。”
“ 哈哈,原来你是个调皮的公子哥儿。” 韵汐笑了。
“ 你呢?你如此好看,为何要去当医女,宫里的姐姐们不都想嫁给我哥……圣上吗?”
这个少年居然觉得我好看,韵汐心中窃喜着:“ 宫里那么多优秀的姐姐,本来也轮不上我,我就做一个小小的医女,帮助宦官和宫女们咯。家父懂医,我受了点熏陶,治治小伤还是可以的。”
“ 而且,你知道什么是嫁娶吗,小小年纪。” 韵汐哈哈地笑着,觉得小小的少年竟然谈起后宫来。
少年的脸刷地红了:“ 我固然不知,但你……你不也是,难不成你知道?”
韵汐无话可说,虽然已经上了大学,虽然已经21岁,但依然是个母胎solo,竟然还嘲笑起小男生来。
“ 你为何还没成亲啊?” 韵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顺口问了一句。看他也有15、6岁的样子,古时是有子嗣的年龄了。
“ 我还没有喜欢的姐姐呢,我并不想现在成亲,而且我还有很多书想念,” 他突然不害羞了,反倒打趣地看着她,“这么问,难道姐姐想和我成亲吗?”
“ 你瞎说什么?” 她的脸也红了,双手揪着两边的衣角。
旋即听见戊时的打更声,她腾地站了起来,“ 我该回去睡觉了,不然姑姑该骂我了。”
她慌忙转身跑走了,不知为何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女医姑娘,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冲她的背影喊着,但她没有回答。
第二天,韵汐忙碌起来,爆炸时受伤的几个公公伤口越发严重,冒了脓水,随时可能因感染丢掉性命。之前说会有太医院的宦官教授她们一些医术,其实根本没有人搭理。就像学生会里打着官腔的学长姐们,“没事,我教你。” 其实根本没有然后。听说职场里的小白也是如此。
其他的女医更是什么都不懂。韵汐只好硬上了,她看不得他们痛苦的样子,更不想他们因为这点小伤而死掉。
她小声地问姑姑:“ 可知哪里有酒?” 姑姑便寻李公公拿来了一瓶残酒。韵汐问受伤的宦官:“ 可怕疼?” 一旁的另一位说:“ 我们做宦官的,谁不曾受到过酷刑,怎会怕疼?” 韵汐听后,眼眶里竟有些湿润,拿着酒慢慢洒了上去。一边洒一边捋起袖子,将胳膊伸到太监的脸旁:“ 如果真疼,你大可以咬我!” 虽说自是不会照做,但宦官们眼里都充满了感激。消毒过后,韵汐用找太医借来的金方散洒在伤口上,再用蒸煮过的白布缠紧,系上。并嘱咐太监请皇帝赐几方药给伤者服用。没过几天,太监们的腿脚真得恢复了不少。
新来的医女里出了个神医的消息,立马传遍了整个皇宫,皇上宣旨赏赐了韵汐。但毕竟是个给太监宫女们看病的医婆,皇上自然没兴趣一赌真容。
韵汐并不欣喜于这赏赐,她只希望可以在宫里默默无闻地当一个医女,直到有一天可以回去。说实话,她有点想家了。
每天晚上她依然会去散步,她也还是会走遇见他的那条路,可是他一直都不在。
“ 我到底是个医女,而他是个皇宫里的人,又如何与我做朋友呢。” 韵汐怂了怂肩,便不再想此事,只不过抬头看星星时,还是忍不住忆起。
“ 韵汐,信王寻你去他殿上,给他贴身的宦官看病。” 李公公悄悄地对她说。毕竟皇子私宣医女似乎有所不妥。
“ 我?我哪里会看病?还是信王贴身?完了完了,牛吹大了吧。为何不找太医?” 韵汐着急地跺着脚。
“ 韵汐姑娘莫急,好像也是小伤。” 公公宽慰道。
“ 那也不必找我啊。” 韵汐快急哭了,无法,只好带着酒药跟着公公进了殿。
“奴婢参见……” 韵汐抬起头。
“是你?”
“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发问,又不约而同地收声。
信王命宫女太监们退下,留李公公在门外看守。
“ 原来你就是那个神医啊?”
“ 神什么医,你吓死我了,皇亲找我看病,我哪里会啊?” 韵汐长抒一口气,随即又提起,“ 你……你不会也是看不好病会杀……” 韵汐说了一半又闭嘴了。
“ 会杀什么?杀人吗?” 信王笑了。
“ 你干嘛找我来啊?”
“ 哎” 他叹了口气,“太医怎么愿帮公公看病呢,而且天灾人难,医生也缺紧,听说有个很厉害、长得也很好看的女医,我自然马上请来了。” 信王笑着向她走了过来。
“ 那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韵汐赌气地说着,“ 我要瞧病去了。”
信王见韵汐生气竟有点开心,他偷笑着引她去王公公的住处。毕竟已熟能生巧,没过多久韵汐便完成了包扎。
李公公扣门拱手走上前来:“ 韵汐姑娘,是否愿与我一同回去?姑姑有事寻我。”
“ 我……” 韵汐其实想多呆一会儿,“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她也并没有什么理由留下。
“ 原来你叫韵汐,是哪两个字?”
“ 周韵汐,韵律的韵,潮汐的汐。”
“ 姐姐的名字好美。”
其实我叫柳洛啊,韵汐想着。
“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叫我由检就好。我每天除了上课,便在乾安宫旁,假山上的凉亭里看书、绘画,有时还会弹琴,那里是爆炸的重灾区,近来无人,可图个清净。姐姐无事,可来那里寻我。” 由检怕没了见面的机会,慌忙说。
“ 好,那我走了。” 韵汐红着脸,跟着公公离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韵汐都会蹦蹦跳跳地跑到凉亭那里,找由检聊天,天马行空的。孔子、老子、庄子,从诗经到唐诗,从唐诗到宋词,从炎黄尧舜到大唐盛世,从扁鹊到蒙医,从天上的星星到地上的植被,从溪水到湖泊,到大海,他们无一不说。
韵汐和由检一起朗读诗书,由检累了,韵汐就会念给他听,两人还会比谁背得快。他们会一起写字,韵汐不大会拿毛笔,由检便绕过她的身后,持着她的右手教她握笔。
他们还会一起画画,这可乐坏了韵汐,在这没有wifi的魔鬼世界里,能有支笔,有个纸墨,便是人间天堂。由检说她画得很好,但好奇为何风格与本朝不同。韵汐笑了说:“ 这叫韵汐体哈哈哈哈哈,绘画写字哪里有个规矩,好看就是了。” 由检时常觉得,韵汐说出了很多他不敢说出的疑惑,而且是轻轻松松的,仿佛理所当然。
每当由检弹琴时,韵汐都会坐在他的对面,托着下巴望着他,看他的眉毛,他的眸子,他的唇,她分不清是他美,还是曲儿美。有时,她还会跟着伴舞,明朝的袖子很长,她幼时学过芭蕾,她便回忆着电视里舞妓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跳起来,袖子时而甩出时而遮面,她不知道,由检经常望着她出了神。
很快,半年就过去了,京城里开始闹了鼠疫。虽然宫里还没有中招,但也人心惶惶。每次那些采买的太监回宫后,韵汐都会让他们用酒消消毒,还为他们缝制了口罩,叮嘱他们出宫时一定要带上。
由于劳累过度,本来就免疫低下的韵汐发起烧来,还不停地咳嗽,她便自己熬了些中药来喝。眼看正好转,不知谁告发了圣上,说宫中有一医女八成感染了鼠疫,病情严重。皇帝一听,马上命人将她锁在屋内,不准给她药和吃食,不得有人接近她,择日拉出去掩埋。并将其他所有接触者逐出宫门。
由于滴水未进,咳嗽高热又耗去了体力,韵汐越发虚弱,她感觉自己是要死在这深宫里了,史上最惨穿越者。
待信王知道时,她已经被人拉走了,拉走时她奄奄一息。
“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信王总剑指着李公公,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 奴才该死,实在是,实在是圣上不让说出去,怕有心者借此发难,韵汐姑娘被锁的时候,奴才们不准去任何府邸,否则杀无赦。” 李公公急哭了,想到韵汐姑娘可能就要活埋了,他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 备轿!” 信王大喝一声。
很快轿子便追上了载韵汐的马车,“ 信王有令,诸位且慢。” 几个侍卫随即停了下来。
“ 韵汐姑娘生病前曾治好了信王的贴身宦官。信王心善,不忍姑娘孤单离去,便托姑姑整理了韵汐姑娘的随身衣物,命我将他们一起掩埋。”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我们如何信你?”
“ 这是信王的玉牌。”
侍卫便没说什么了,几位公公便将韵汐抱了下来。
“ 那就有劳各位公公了。”
“ 信王嘱咐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毕竟一般人不曾有这样的待遇,一说就会闹出些幺蛾子传言来。”
“ 明白。” 侍卫说完向玉牌作了个揖,便扬长而去。
由检见他们彻底离开,便慌忙将韵汐接到了轿子里:“ 韵汐,韵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一边哭着一边抚着她的脸,韵汐虚弱地点了点头,但说不出话来。
“ 快拿水来,再拿些点心来,快!!”
“ 韵汐你听着,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了,” 由检用手轻抚着她的头温柔地说,“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病,我除了信王府,还有个府邸,那里没有别人,只有几个亲信和从小长在府里的丫鬟,我也会陪着你,” 说着他又捏了捏她的手:“ 我们不怕。”
韵汐含着泪点了点头,其实她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不怕了。
韵汐喝了郎中开的药,又依稀记得连花清瘟的配方,让由检帮她找了去,虽然不知道比例,但她觉得总比没有好。由检白天回宫,然后马上又回府里。他就住在韵汐旁边的屋里,他不放心下人照料,他要亲眼看见她没事才好。夜晚,他看着窗外柳树摇曳的影子,想到韵汐就睡在隔壁,脸上不禁溢出了笑容。
韵汐很快就好了,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感冒,很快她就又活蹦乱跳了。
可是她突然想到:“ 由检,我回不了家了怎么办,在皇上和我爹娘眼里,我已经死了,那我要去哪里呢?” 她一边说,一边哭了出来。哪怕被送到了美国,她也不会如此慌张,可这里是大明朝,是个封建而又有着酷刑的年代。
“ 我很早便想与你说了……但看你还病着,我不想让你以为我趁人之危,” 由检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我有一个办法。”
“ 什么办法?” 韵汐含着泪光,愁容突然有了光。
“ 韵汐,” 他走上前去,郑重的说,“ 你愿意……做我的妃子吗?”
“ 什么?” 韵汐傻在那里。
“ 最近我哥嫂派人去各地寻了些好看的姑娘,想为我纳妃。其中有一个是江南姑娘,姓周,父亲行医,不幸的是,路上感了风寒,人便没了,” 由检顿了一下接着说,“ 所以我想让你顶替她的身份重新入宫。这样便没人再追查此事了。和你同批的医女也都被遣了出去。宫里几乎不会有人认出你来。”
由检说完有些害怕,他担心如此唐突的话会吓到韵汐。
“ 所以……你愿意吗,愿意成为我的妃子吗?” 由检小心翼翼地问。
韵汐笑了:“ 我愿意。”
她曾经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爱的人了,她曾经疑惑要有怎样的力量才能决心嫁给某个人。但此时,“ 我愿意 ” 三个字却轻松地脱口而出,即便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甘愿地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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