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前年八月份欧洲经历着50年来最热的夏季。
正午我们到达滑雪胜地---铁力士雪山峰顶,脚下的积雪竟然被人工覆盖了一层白色棉被!
凡是峭立的山壁都露出嶙峋的裸石,好像黑色的铅笔在雪白的画纸上勾勒出的一道道划痕,记录着雪融后的遗迹。
雪光反射着灼热的阳光,让人有种虚幻的飘忽感。
晚饭后我们乘坐大巴渐渐远离瑞士朝法国方向进发。
也许是天热的缘故,司机说即使在高速公路也不得不降低驶速,再加上当天好像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因此进入法国境内时天早已黑了。
旅游车好容易到达当晚的驻地---梅斯,此时已过10点钟。小城街道空无一人,除了路边偶然闪过零星的加油站彩灯,就只有静谧的林荫道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在一片黑黢黢的树丛中,一幢灯火耀眼的楼宇近在眼前,一楼大厅里人头攒动,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孩子们的吵闹声。
这里就是我们要入住的酒店。
B
原来酒店临时接待了一拨儿来自国内的小学生。
“我们是受法国政府邀请来这边交流的!”一位大概十一、二岁的女孩理直气壮地说着,汗渍将她额头的秀发浸得一绺绺地。
“那又怎样,你们就应该这么吵闹吗?”我们团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责问道。
“闭嘴!闭嘴!谁要再出声今晚就没房间,睡在一楼大厅里!”果然,他们的带队老师忍无可忍地冲这帮孩子发火了。
大厅里平静了许多,前台值班的两个金发女服务员总算开始办手续了,刚刚那阵鼎沸的场面让她俩一直表现出无奈又怠慢的表情。
当晚外面的气温临近30摄氏度,白天更是超过35度高温。我们这些来自华南亚热带地区的人都感到闷热,更何况当地的服务员。
酒店看上去富有年代感,所有设施都是按当地传统气温25度以下设计的,更多是为了冬季大雪天保暖。
因此冷气空调微乎其微,人坐在厚重的棉麻沙发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经过冗长而嘈杂的等待后,领队阿卿终于办好了我们团队的入住手续。
“不好意思,这队国内的小学生团今晚临时入住,酒店为了照顾他们,我们预定的房间顺序全部被打乱了。”阿卿抱歉地对大家说。
正如刚才那个女孩所讲,这班小学生是受法国政府邀请前来参加国际合唱节汇演的。
但当天中午他们从巴黎出发前,旅游车行李门被几个路边歹徒撬开,抢走了几个行李箱。
报案、追查行李下落,折腾半天也没能最终解决。本来这班孩子晚饭时应该到达瑞士苏黎世,结果一耽搁不得不在梅斯暂休一晚。
团友们都很通情达理,我也没想太多,觉得时间不早了,拿着房间钥匙和女儿直奔四楼房间。
C
空空荡荡的四楼已是顶层,推开实木房门里面就像秋冬的卧室,床褥、椅垫干净而厚软,是享受冬眠的好地方。
经过刚才一阵忙碌,穿着T恤的我们已是汗流浃背。房间内只有中央通风口,没有可控空调开关,倒是增加了一个黑叶电风扇,打开好像从前老厂车间的排风机。
斗大的窗户是中间为轴前后开启,权衡了半天,觉得还是下方朝里面拉进更安全。为了多点通风的途径,我们只拉上一层薄薄的里层窗帘。
房中间有道通向另一房间的门,国内酒店一般都封住。我一扭把手门开了,再按动里门把手,竟然一下进入了另个房间!
惊讶之际,领队阿卿敲响我们房间的大门。
阿卿一进屋便是一脸愧疚地解释,听着她柔和略显疲惫的声音,我也不好再多说啥了。
她帮我把中间的门拧紧反锁,告诉我那间屋不属我们团队,也许等会儿还会有其他人入住。
“不好意思,今晚这层楼只有你们两个中国人,下面三层都满了,我沟通了好久实在腾不出房间。”阿卿终于道出了来意。
“为什么?”我不解。
“其他几个家庭都是老老小小一大家人。您两位都是成年人,再说都会外语。”
“可这里是说法语,我们也听不懂呀!”对阿卿这牵强的解释我有点气愤,特别是近两天一路上听说几起针对中国游客的偷盗、抢劫事件。
“算了,不就今一晚吗,睡几个小时走人了。”女儿倒比我开通。
时间已临近午夜,大家确实都累了,那一天我们乘大巴走了三个国家(包括一袖珍国列支敦士登)。
阿卿走后,我把房门锁紧顶上椅子和行李箱。另外把房间和厕所里的两口塑料垃圾桶倒满水,分别放在开启的窗口和中间门旁。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安全保护经验。那时自己一个人出差住招待所时,就采用这办法,没想到如今出国游倒用上了。
伴着昏暗的壁灯,及窗外吱吱的虫鸣,很快进入梦乡。偶尔耳边传来走廊里呜隆呜隆的说话声,估计陆续有人住进四楼。
梅斯之夜D
一阵“咚咚咚”的撞击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窗前玻璃上不时闪过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儿!
我起身走到窗前,才知外面刚刚起了风,晃动的黑影儿是楼前的树冠。
俯瞰窗外楼下,一盏路灯下坐着两个赤膊抽烟的女人,头发就像路易十四的模样,仿佛一碗金黄的方便面从头顶直泼下来。
梅斯之夜其中一人是背影,另一个年龄较大模样甚丑,跟我印象中《悲惨世界》中德那第家的老板娘差不多。
看到她们的座椅和身着的背心,应该就是当晚值班的那两位服务员,忙完后在酒店外休息放松。
我刚要返回床上继续睡觉,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嚎哭,紧接着中间房门处又像是被人狠狠地撞了几下。
不一会儿只听“吱拗”一声,那一侧的门已被人打开了。
紧接着孩子的哭闹声连续不断,不知是孩子还是大人,身体直接撞击在我们这道房门上!
这是多么经典的酒店案件序幕呀,几乎在国内所有网站上都曾被描述过。
来不及用什么通信办法求援,我直接在我们这一边门板上“啪啪啪”狠狠地敲击,边敲边用广东白话骂了几句。
谁知刹那间那边的哭声一下止住了,接着就是小孩儿的抽泣声和大人的循循低语,如果真有孩子存在,该是在教育吧。
女儿被我的大动作惊醒了,我看事态已平息,就轻描淡写地说,外国熊孩子不给点厉害就吵个没完。
很快我听到另侧那扇中间门被关上了。刚才垃圾桶水面上被我高声激起的几道波纹也已平息。
我想好了,反正楼层不高,下面就有服务员,再有紧急情况直接掀开窗户冲外喊。
因为欧洲这种老式酒店WIFI信号很差,我刚才拿起房间电话,竟发现没有铃声,难道是服务员在外面休息时故意挂断了?
E
第二天跟团友一交流,当晚几乎所有人的房间都开着窗户,一是为了通风凉快,另外酒店只有大堂里的WIFI 信号强,好蹭网发票圈。
住我楼下的那家团友还真听到我在房间喊了两句,后来没再出声他们也就不关注了。
早餐时我多望了一眼前台值班的服务员,是一个面部具有芭比轮廓的白人姑娘,看上去非常漂亮友善。
可她一转身,那碗金黄的方便面又倾泻到我眼前。
梅斯之夜8点钟刚走出房门,就见旁边一对白人夫妇也正推着行李准备退房。那高个子男人冲我尴尬一笑,大概是回忆我凌晨时的回击吧。
忽然他们巨大的行李箱上沿晃过一道毛茸茸的金光,一个小孩儿的脑袋从后面跳了出来。
他个头儿没有箱子高,见我们母女俩都好奇地看着他,竟从箱子后面主动走出来,朝我们会心一笑。
梅斯之夜梅斯的夜晚已过去,灿烂的阳光迎来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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