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母亲把我嫁给了城中村的一个小伙子。他比我大七岁,中等个,浓眉,双眼皮,面带微笑,有点拘谨的看着我,我觉得他傻不啦叽的。
城中村和城市差不多了。嫁到城里,这是多少农村女孩子心中的梦想。
老公还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他们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兄弟俩长的很像,都是兴死岳母气死先生的那种,没有什么本事也吃不了苦。可他们的优越条件就是城中村。城中村的房子有可能要拆迁。到时候的赔偿款,可以分一笔钱。但现在婚后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嫂子是个精灵人,她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有一次她对婆婆说:“妈,瞧你生的一对儿子,又帅气,又能干,还特别听您的话。您以后一定会跟着享福的。”
听到她说的话,我不禁用鄙视的眼神扫了婆婆一眼,心想就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还能享福。没想到她却正在盯着着我看,我慌忙将我的眼神收回, 落在我手里正在翻滚的织毛衣棒上。嫂子瞪了我一眼说:“妈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生性直率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这样的性格,常常让我深陷困境。家里的活儿我比嫂子干的多,因为不讨婆婆欢心,苦活重活累活都是我的。嫂子说话花言巧语,常哄的婆婆开心,她干活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房屋拆迁了,我们分到三万块钱的赔偿款,和一块庄基地。其余的都是婆婆拿着。婆婆决定和嫂子一块儿住。其实我并不想和他们住。我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不喜欢别人约束我,也不会讨好别人所以这样的安排,对我来说也很好。
用这三万块钱,我们在新庄基地里盖了一座平房,后面还盖了一座二层楼。那时候一万块钱可以盖一座平房。盖完这些房我们还欠一万多。
丈夫是个老实疙瘩,在商场帮别人卖货,其实就是看摊子,只要不丢东西就行。就他那每个月的工资只够我们吃喝。
为了赚钱,我摆过地摊,去食堂洗过碗,在超市上过班。 可是都没有赚到什么钱。
一次我的朋友在我在家里来玩儿。她穿着名贵的衣服,打扮时髦,身上有淡淡的高贵的香水味。我羡慕不已,她可是和我一样的穷的女孩子,难道她老公这两年做什么生意发大财了?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女人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得靠自己。
我不解的看着她,她大笑起来,然后看着我,认真的说,一个女人要想赚钱容易的很。
她在我耳边悄悄的耳语了一番,我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说男人们投机捣把搞的那些把戏,未必比我们高级,既然都是为了钱,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
我竟然无言以对。
临走,她给了我一千块钱,她说你先用,算我借你的。
我看着手里那些崭新的钱,思绪翻滚起来。一个声音在对我说,这钱很脏,千万别用。一个声音又在说,这是金钱的社会,有钱就有一切。没偷没抢的有什么不好?
看着老公那窝囊样,我感到自己的人生有些悲哀,算了,就拼一次吧,管他呢,人生就活一次,为什么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那个夜晚,我拨通了朋友的电话,结结巴巴的对她说我想通了。
她在电话那边开心的大笑,说她早就料到我会同意。
我觉得这样的工作对我来说很好。
我那木头一样的老公,在我身上只会象个机器一样抽动那几下,根本无法满足我的需要。现在我可以畅快地享受它带来的美好,真是太棒了。
因为我突然大手大脚的花钱,老公有时会问我现在什么工作,哪来那么多钱花?我瞪着眼睛训斥他,要你管。他就乖乖的什么也不问了。
然而有一次,发生了一件事却将我的人生打入了地狱。
一次,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已婚男人,他开了房子,在宾馆等我。
我走进房间,那是个皮肤白净,鼻梁高挺,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对着我甜甜的笑,看起来还略带羞涩,象是个大男孩一样。
朋友早就告诉我,干这行得多长个心眼,什么男人都会碰上。
这一次,我却放松了警惕心。
做完之后他迅速的冲了个澡,然后说下去给我买瓶饮料,我洗完澡在房间等他,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我心中有点不安,准备偷偷溜走,我出来可是一分钱没带。
我低着头,放的很轻松,尽量不引起门口收银员的注意,她们还是挡住了我。
这位小姐,刚才那位先生走时说您付房费。
我的头上冒着冷汗,该怎么办?完了。她们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
我尴尬的站着,不知所措。突然我想到了我那木头一样的老公,给他打电话,让他送钱过来。
我打电话过去,让他赶紧给我拿一百块钱,我急用,他说马上到。
一个小时以后,却是我的婆婆出现在我眼前。我呆住了,怎么是她?她阴沉着脸,递给我一百元钱,我接过钱,付清了房费,跟着我婆婆回了家。
家中我的公公,嫂子,两个小姑子都在。我的嫂子先说话了:“你个贱女人,整天不知道过日,竟然跑出去卖了,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任凭他们骂。
我的嫂子骂着骂着,就开始扇我的耳光,然后?他们就开始轮流扇,我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痛,耳朵里嗡嗡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老公守候在我的身边,旁边扔了一堆烟头。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老公看我醒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的泪顺着脸颊流出来。
我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又看见他难过地低下头。
我感觉耳朵有点不舒服,用小指抠了一下,竟然有血痂,我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护士进来给我拔针,我始终没有听到任何人讲话,我觉得有点不妙。
回到家我打开电视机,把音量放到最大,我什么也听不到。我对着老公大喊大叫,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中,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
我的世界没有了声音,我大声的嚎哭着,我自己听不见。
我感觉到生活了无希望。
我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婚,父亲的外地打工时,和一个年轻女人有孩子。他回来和母亲办了离婚手续,就抛下我和弟弟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愤怒,怨恨,却是有气无处可发。后来 她就经常打骂我,她说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我的父亲才不回这个家。
我很抱歉,觉得不能给母亲带来幸福的生活而痛苦。只要母亲能够得到幸福,我愿意去做任何事。
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就是因为看上了那笔彩礼钱,才把我嫁到这里。而我只是觉得他们给的彩礼少,再多给一点更好,因为那能让母亲开心。
对于生活我是不在意的,如果活不下去就去死,反正我也是一个多余的人。
也因此做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我的生活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心如死灰,感觉尘世已离我远去。
晚上老公在我身边熟睡,我割开手腕的动脉,看着鲜红的血流出来,心中有一丝快意,嘴角浮出了微笑。象我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不如死了好。
我不怨谁,也许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我只要我的母亲能幸福的活着就好,现在母亲已经不再需要我,如果我能有幸福的生活,是我的福份;如果没有死了也无所谓。
但我并没有死,老公把我送到医院,我再一次活过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他为什么不让我死,难道他想折磨我,想让我痛苦的活着,在他面前卑微的活着,让他的父母兄妹来作贱我。我愤怒极了。
任凭我怎么愤怒,怎么吼他都不吭声。
回到家里,他找来纸和笔,写道:
老婆,我因为老实,一直娶不到媳妇,和你结婚,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你那么年轻,又漂亮,嫁给我你真的很吃亏,因此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只怪我自己老实没本事,求求你好好活着。上次你打电话让我给你送钱的时候,老板店里人太多,走不开,我怕你有什么事,就让我妈来,……算了,这事都怪我。以后我来养你,我的父母兄妹,我已警告他们不要再踏进这个门一步。
我的眼泪流出来。这么温暖的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是在母亲的打骂中浸泡大的,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温暖。
我没有再寻死,也没有和老公离婚。只是一颗结了冰的心,岂是一点温暖就能消融的?何况现在又添了一道新伤疤。我的世界里静悄悄的。
这一年,我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门也不出,不想见人。
老公打了两份工,早晨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回家,累得瘦了一圈。
我对他依然只有鄙视和不屑,我不知道我的良心究竟怎样才能被唤醒。有时我依然偷偷的出去找男人,赚那些让人恶心的臭钱。
夜晚,我常常睡不着,总是在想,在这黑暗夜色里到底有多少肮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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