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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出发前,我设想了在南京会发生的各种故事,但我从没设想过一种故事的可能性——我不是故事的主角。
这个世界的运行真的存在冥冥之中的指引吗?
在这之前,我曾和一个朋友激辩过“命运”这个玩意儿,并且慷慨激昂地坚持,“我不相信灵魂,我只相信意志。”
我这个理科女,其实分不清楚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只是固执地相信下一刻的发生,取决于上一刻你做的某一个决定。
可是这一刻我开始怀疑,个人的决定在某一种力量面前,是否显得万分卑微。
去会场青桐酒庄的前一夜,大家在群里自我介绍,开始网友面基前的破冰。
我不喜欢在陌生的群聊里发言,简短地打完一行字,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打算屏蔽这个吵吵闹闹,大家看起来都挺激动热情的群。
但是,网友们的网名都太可爱了。
看一个脑洞大开的网名,配一个画风不搭的头像,再说一句另一个语言系统的话,好有趣。
有时候觉得某句话很有意思,就点进Ta的头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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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而我点开这个男孩头像的理由,完全是因为他的自我介绍和我一样简短。
他很少发有关心情的文字,很多都是和朋友在一起的照片,关于活动比赛,关于吐槽,也关于家人之间,和爸妈嬉闹的互怼。
照片里的男孩明朗欢乐,高高的,眉目清俊。
他最近的照片都是关于创业论坛峰会的记录,旁边总是会出现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凶凶的,眉宇间有些严肃的男孩。好像是他的创业伙伴。
他们关系很好吧。
因为他为这个严肃的男孩单独发过一条朋友圈。
一张是他俩站在一起的合照,另一张是阳光下,严肃男孩低头向一个不过他膝盖高的小朋友挥手的照片,小朋友一脸好奇懵懂,严肃男孩微笑的样子,温柔了太多。
我想,如果能在80多个陌生人中,遇到他,哪怕仅仅是见面打个招呼,说说彼此的名字。
南京也会在我记忆中裹上另一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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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群陌生人在青桐酒庄会面,每一个人来不及相互认识,大家就要临时组队,80多号人分成12个小组,完成两天一夜穿越南京的挑战赛。
不太积极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中总是吃亏的。
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我,还有他几个人,被落下,本想那我们剩下的人虽然人数不够,也可以凑一个队吧,可是领到任务卡,我怂了。
去找主办方的人,希望加入其他成员已满的团队,因为我们被剩下而组队的人不可能完成任务。
他们同意了,于是我去问,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队,他们立刻拉我进群。
然后,马上有人添加我微信好友。
看到那个头像,我突然心颤一下。
不会这么巧吧。
我抬头看了看,围在一起讨论路线规划行程的几个人,并没有看到那个明朗的男孩。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他的朋友,严肃男孩,可是他真人,并没有那么严肃。
后来我才发现,我翻看的是严肃男孩的朋友圈。
他和其他几个男生,很认真地在确定任务地点的先后顺序,现在我回想起来,不知道当时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帮他查南京的地铁线。
我爱夏天,但害怕8月里烧灼皮肤的阳光。
那天,披着滚烫的阳光,一群来自不同城市的陌生人,在南京城里穿行。
他说,“太晒了。”
“嗷。我兜里有伞。”
我们一起,在黑色的伞里,躲着陌生城市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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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从酒庄到博物馆,到南京大学,河海大学,东南大学的校园里,再到先锋书店和紫峰大厦,一路上他和我讲着做创业项目的诸多感受。
我没有这样的经历,努力试着用曾经做“互联网+”大赛志愿者,观摩到的创业项目的经验,去理解他云淡风轻的描述下,种种困难。
我说起自己从南方到北方上学,感受到的一些差异和不适,他也会轻车驾熟地吐槽很多现象。
我很喜欢听他吐槽。
因为和他高大严肃的外表截然不同,他的语言里没有杠精的戾气,满是戏谑,和鲜明的个人观点。
晚上我们去到了夫子庙,街头灯光明晃,人潮涌动。
清响的三轮车铃铛声音,卖花小孩强行塞到我手里的玫瑰,一波迭起一波的叫卖门票的女高音……
攥着一天的疲惫,感受夜秦淮的喧嚣和这座城市的热闹。
脑子里链接起曾经看过一位名家,夜游秦淮河的文字,我却完全想不起他描述了怎样的场景。
我们需要寻找陌生人共同完成任务,或许其他队员和我一样,挺怕生的,谁都不愿意找陌生人搭话。
突然间,我看到他朝一位带着小孩,正坐着休息的年轻妈妈走去,蹲在他们面前,说明了此番举动的目的,年轻妈妈愿意配合我们完成任务。
比起完成任务的喜悦,我新发现,男孩子蹲下来,不急不慢说话时的温柔,更让人难忘。
或许因为自己太冒失了,所以总是觉得从容自在的人,身带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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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打动的点,都不一样,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仅仅观察另一个人就可以让他暗自惊喜。
第一次我并没有注意,那个时候我们骑着单车寻找吃饭的地方,但是,到达了网上看的饭店,很失望,不得不去找另外的地方,沿着不熟悉的街巷,我一边走一边张望,在一个自选餐菜的饭店招牌上,多停顿了两眼。
他说,就这个饭店吧,我看你一直在看。
我心里惊喜。
一直没有决定好吃饭地点的一行人,又累又乏,终于迅速走进了这家饭店。
第二次,一去到夫子庙,我看到冰冰凉凉的饮品,好想变成饮料杯上贴着的纸,让冷气钻进身体每一个细胞的细胞核和细胞质
“喝椰汁吗?”
“好啊!”
抱着一大杯冰椰汁,游荡在夏天的旅游景点,热到好像全身发水,但是舒服。
第三次,我们骑着单车要去总统府,他说,看到一点点,好想喝,但是大家都骑着车走了,他没有停下来去买,好遗憾。
我心里想,就算停下来我也不会买,说好的最近减肥戒掉奶茶。
但是很快,他又看到一家一点点,转过头问我,
“这有一家,喝吗?”
“好啊。”
至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回答那么干脆利落。
或许两次的练习就足以让人形成条件反射,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忘记,以至于今天朋友问我,
“喝奶茶吗?”
“好啊。”
可是我的典型回答明明应该是,“我先考虑一下。”尽管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考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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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们临时决定去总统府参观,买票进去后,我和大家走散了。
一个人在诺大的总统府里不分东南西北地瞎晃。
好几次从一栋已经参观完的楼里,前门出来,过一会儿又从它的后门进去,走着走着总感觉眼熟,才明白刚刚已经看过,就这样白白走了很多路,尽显路痴本色。
供游客参观的总统办公室门口,有一个大风扇,我守在风扇面前挪不开脚步,享受着风把头发吹得张牙舞爪的清凉。
准备拿出手机,发一条此刻心情的动态,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背后,偏头一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你知道吗?
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来去匆匆,游走的都是陌生人的脸,突然辨识到一个未曾期待的人出现,心里悸动的欢喜和确定性,此后很久,都是可以常常唤醒的记忆。
该怎么定义它呢,也是归属感的一种吗?
结束的仪式也是在开始的酒庄举行的。
结束比开始的气氛更加沸腾,或许是因为加持着辛苦赚来比赛基金的筹码,每个小组都在这张长桌牌上进行最后的角逐。
白天的时候,我说起自己玩牌很烂,他笑称,赌王在这,怕什么。所幸,我们完成挑战赛的筹码,已经积累到第三名了,尽管队里三个人都不会玩,他还是底气十足地安慰我们,咋们手里的钱多,拖也能拖到最后。每一个人轮番上场后,输输赢赢,我们当真从十多个队伍中,留到最后三个队伍的比赛。
不完美才是现实的结局。
我们当晚没能赢到最后的胜利,但是从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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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局结束后,那个临时组成的团队也解散了,以个人的身份enjoy social time 。
我本性难改,不会搭讪,和队里另一个女孩,举着酒杯坐在原位上,有人会来和我们聊几句,加上微信,面前围在一起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当时聊了什么,现在我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只是记得,那些聊天的某个间隙,他突然端着酒杯坐到我身边。
或许是因为摄影师背对我们,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朝我们这边挤,为签名牌面前留影的人拍照,他又向我靠近了一些。
那样静静坐着,我们没有说话。
我一直看着,围在我们面前的人,滔滔不绝地讲话的样子,假装没有注意到他,其实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个动作。
会场的活动结束了。
南京的不期而遇也结束了。
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有些人,结束后撺了个局轰趴,他也去。
我只急着去车站,赶上夜里两点回青岛的列车,受台风利奇马的影响,很多车次都取消了。
走出酒庄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好久好久都不曾有过的失落。
我没有和很多人道别,但人人都在道别,说再见。
只在我们队的小群里,发了一句话,“朋友们,有缘再会辣。”
但我深知,此后皆是无缘。
在等去车站的地铁时,他们一群轰趴的人,也来地铁站了,我们要坐的是两个相反方向的地铁。
我看到他了,我们对视了半秒钟吧,我立刻移开视线,不必再打招呼和寒暄了,以后成为路人的机会也没有了,只是连对话框都不会弹出的微信好友了。
或许不久之后,微信好友也不是了,因为他说过,他有删微信的习惯。
突然他站到我旁边,说,最后送送吧,你的地铁要先来。
最后他们的地铁先来了。
我转过身,笑着挥手,和他说了最后一个“拜拜”,看着地铁门关闭,不断裁小他的身影。
回到青岛了,台风利奇马来势汹汹,风刮得猛,雨下得悍。
这个夏天,除去台风的记忆,还有一座名为南京城的记忆,植入了脑海。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特别的男孩,唯一的遗憾,可能是看朋友圈知道了,我错过了轰趴的那个晚上,他说了很多在英国的趣闻。
我很喜欢听他说话。
曾经听学长说过,对于一个城市的情结,并不在于这个城市如何,而是在这个城市当中,和怎样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今后的某一天我还会去南京吧,只是我这样一个习惯了路过和被人路过的人,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不会想起,这次偶然的相遇和相遇的种种偶然。
所以敲下这些字。
文字应该和照片一样吧,不是为了更好地记住,而是为了放心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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