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埃莉诺
时至今日,这场抗击病疫的战斗已经持续二十余天。据专家预测,2月中下旬将迎来峰值,4月有望结束。
“后新冠”时期即将来临,而此刻反思“后非典”时期似乎显得格外必要。
2003年“非典”疫情结束之后,曾涌现出了一批相关作品,但影响力十分有限。“后新冠”时期是否也会涌现一批作品?这些作品的艺术水准和影响力又将如何呢?
近日,编剧帮(ID:bianjubang)采访了十几位一线创作者。
放宽审查,才会写出让人记忆深刻的影视作品
编剧、制作人白一骢认为,反映“非典”、汶川地震的影片,影响力不大“很正常”。这类题材如果找不到好的切入点,影视作品的效果肯定不如新闻。
在编剧贾东岩看来,影视作品的好坏取决于是否找到了真正动人的故事。“讲灾疫的优秀作品很多,比如《霍乱时期的爱情》《屋顶上的轻骑兵》《鼠疫》《失明症漫记》《黑死病》《感染列岛》......都很不错。但和这次最相似的作品,我认为是《切尔诺贝利》。反映‘非典’的作品,更多心思还是放在了‘讴歌’上,这属于‘宣传产品’,而非‘文艺作品’。”
《切尔诺贝利》编剧王小枪认为,作品的质量和题材关系不大,关键看有没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他说:“我是学医的,曾在放射科工作过几年,因此对医务人员和患者的观察要更多。在抗击疫情的过程里,其实有很多令人或扼腕或唏嘘的细节。不管是什么题材,只要放宽内容审查,允许主创真实地描摹现实中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塑造都会生动,影响都会深远。怕的是畏手畏脚、身上的绳索太多。”
编剧周荣扬则谈到,写“颂歌”意义不大,只有深入反思的作品才能被观众记住。他说:“最近,大家都隔离在家,又纷纷翻看我在‘非典’十周年时的旧作《大明劫》,还在社交媒体上转发最新的影评给我。正在发生的‘新冠’疫情,使得观众去回看一部古装电影,克罗齐那句‘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似乎又一次得到某种验证。作为编剧,我希望我的电影被人记住,但不希望是因为相似的疫情而被人记住。”
编剧袁媛也表示,此类电影的表象是灾难,内里却与人性的善恶、体制的善恶密不可分。无法触及深层内容、只写表象的作品,都不会让人记忆深刻。
反思,还需再沉淀
此次灾疫暴露出不少问题,也展现出更多人性的光辉,敏感的创作者们密切关注着所有的新闻。疫情结束了,他们是否会动笔写相关作品呢?
编剧董润年认为,肯定会出现表现抗击疫情的作品,但他本人还没有想过创作计划,最终要看素材。编剧冉甲男觉得,我国的灾难类型片始终没有真正发展起来,也许之后能得以发展一下。
中央戏剧学院副教授、编剧倪骏也认为,影响如此巨大的事件,里面肯定会有许多故事值得挖掘。同时她也补充:“生活和文艺未必完全并轨。文艺创作不同于应时应景的新闻报道,追求时效性不是可靠的做法。医疗题材一直是叙事文艺创作的重要类型,只要找准切入口,笔力精到,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出现杰作。太急切地去紧跟时势,很容易成为草就章,效果反而遗憾。”
《急诊科医生》除了上述相对乐观的声音,也有其他编剧表达了他们的担忧。编剧俞露的观点是:会出现,但是“不好做”。她解释道:“一是关于疫情的片子很容易就变成灾难片,或者主题先行,不好看。二是影片必然要真实,必须是真实发生的创伤记忆。可是,对于不快乐的事,人们通常会选择性遗忘,特别是中国观众。所以我觉得灾疫作为元素存在可行,也就是完全作为背景。如果要以灾疫为主题,那么除非能把人性之瑰丽写得特别丰富、生动,否则不容易有期待。”
编剧赵夏盈也持类似的看法。她认为,经过大的社会事件,一时间会让制片方聚焦这些内容,但仅靠题材很难构成持续的吸引力。除非故事本身非常好,疫情只作为故事的容器,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另外,如果本次疫情持续时间很长,人们在一两年内对此类故事会有心理上的回避。真要反思,时间可能还没到。
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编剧宋方金强调,艺术创作不同于新闻采访和宣传教育,任何创作都需要时间去沉淀、去提炼。他说:“目前,我觉得首先需要的是媒体的深度调查,探因问果。缺少这个前提的话,影视剧很容易流于表面。我会密切关注‘新冠’疫情状况,但不会马上动笔创作影视剧。我觉得还不到时候,或者说我还不具备这种创作的穿透力。”
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编剧余飞从多个角度进行了分析,给出直截了当的判断:“不好弄”。首先,从视觉呈现来讲,“这个病不像战场上拯救伤员,症状看起来也不吓人,画面上很难做出紧张的效果,最多穿个防护服。”再者,虽然疫情的社会影响很大、可挖掘的内容很多,但容易触动敏感神经,正能量和批判之间很难平衡。“比如说个别官员的不作为、体系的不健全、社会上谣言四起、各地封闭围堵、武汉人在外流浪、隔离区内人的生活状态等,这些东西是影响最大的。但这么一个综合性的选题,操作起来比较复杂,涉及政府、卫生系统等多个方面,要找谁审查?”他认为,即便是单纯从创作角度来说,架构上也比较困难。
谈到自己是否愿意触碰这一题材,编剧秦海燕和李正虎表示不排斥。秦海燕说:“将现实移植到电影,需要坚定的努力和特别的技巧。疫情是可以预期的,人性却是复杂的,借此机会观察和思考,也很有嚼头。”李正虎提出了创作上的想法:“以前的主旋律作品,过于歌颂高大上的人物。但是现在不同了,从《我和我的祖国》就能看出来。如果要做这类题材,我建议做小人物的故事。如果有公司邀请,我很希望能参与其中。天灾和人祸、爱和死亡,也一直都是创作的永恒话题。”
与疫情无关,品质永远是关键
这场席卷全国的疾病风暴,会给影视行业带来怎样的后续影响,创作的风向是否会因此改变,观众需求会有怎样的变化,这些问题自然也引起了创作者们的思考。
董润年推断,经过艰难的上半年,观众对喜剧会有更大的需求。李正虎认为,现实主义题材会出一批佳作。
白一骢则表示,自己一直都无法预测什么题材是观众会热捧的。“这和有没有疫情无关,对我而言,赌爆款一直是不切实际和无聊的事情。”
赵夏盈推测,风平浪静之后,观众的需求应该和之前大致相同。“比如:女性观众还是会关注都市、情感、青春、爱情。只是复合的元素经过这次疫情可能更多元,比如医疗、公共事件等更偏现实的东西也会融入传统的偶像剧之中”
《长大》俞露认为,疫情可能会给创作带来积极的影响。“现在不关心现实不行,那可能就培养了一点点关注现实的习惯和能力,之前那些伪现实主义就立不住了。而且大家关心的现实也会从家里的小天地,变成了家门之外。打个比方,原来关心方圆十里,这次公共卫生安全事件之后,这个心理半径就会延展到一座城市、一个国家,如果能到人类社会、自然生态,那半径就更大。那现实题材的反映内容,势必也要有半径扩大的情况。”此外,她认为历史题材作品的质量会有所提升。“在每次危机之后都会出现‘一潮’。比如‘二战’后的欧洲思潮。我觉得咱们也应该给大家提供一些历史的声音和答案,而不再是前几年宫斗权谋这种纯娱乐、厚黑的东西。”
编剧秦雯思考了编剧的社会责任,疫情之后,接下来什么样的剧本是有意义的,编剧能为社会的和谐进步做点什么?对此,俞露试着给出方向。她认为外部危机带来的是心理的虚无,人们就像迷失方向的群羊。“如果影视作品能像牧羊人一样进行精神放牧,产生治愈的、温暖的、有希望感的、充满亮色的力量,能戒骄戒躁、不洒狗血,能真诚下来爱人、尊重人,那么就会变成向导。”
周荣扬抱持信心并鼓励大家:“即便是在黑死病肆虐的中世纪,薄伽丘也有《十日谈》问世。故事不死,戏剧不死。无论有没有疫情,观众追捧的都不是某类固定的题材,一直都是品质上乘又能切合时代共鸣的作品。作为编剧,不跟风、不摇摆,先踏实写你笃信的好故事。总有一天,疫情会过去,观众会回到电影院,仰望银幕上的光影,再次沉浸其中。”
责编 | Nel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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