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点，林阿蒲裹着棉被守在电脑前刷鱼网，旁边是喝剩半杯开水和一个空罐子，上面写着“Tagrisso”。他现在每天不刷三四个小时鱼网论坛晚上睡觉都不香，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刷鱼网对于老林有点皇帝批阅奏折的感觉，一个个帖子就是发给他的一份份奏折，他需要查看并判断是非曲直，然后批注一个“朕知道了”或者““朕就是这样汉子”，这种指点江山日理万机的感觉让林阿蒲上瘾。
老林点开一个题为“鹭岛房价真的跌了”的帖子观看，里面描述了该楼主某同事2.7万购房1.8万割肉出售的童话故事，时间地点前因后果皆无，价格倒是言之凿凿。老林就知道这是盟中同伴的手笔，他欣慰点头，大家干劲都很足啊！赶紧做了回复“高峰5.5万接到最后一棒，肯定要说涨，不然只剩天台一条路了。”这种日常互动老林众人称其为“巡帖”，就是彼此及时呼应互相给对方佐证，目的只有一个：把唱空大业薪火代代相传。
正在飘飘然之时出租屋的门板被拍的哐哐响，老林听到拍门声就知道是二房东马哥来了，赶紧找来外衣裤穿好开门，开门一看果然是马哥。马哥是广西人，在安兜承包了四五栋民房做二房东，平时喜欢穿夹脚拖鞋花短裤在城中村里晃荡，手下还有七八个同乡弟兄一起打理租房琐事。马哥大约三十五六年纪，长发矮胖，脖子上挂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链子，不知真假。看见老林开门他张口就骂：“丢雷星~搞么啊~窝里头看片撸管啊？敲半天不开门？你个哈崽再不开门我掏出大戳抽你脸上！”
老林知道南宁白话的厉害，让马哥站街上自由发挥他能把老林骂化了，赶紧接过话头道：“马哥，马哥，房租明天就给，宽限一天吧，就一天！”
马哥双眼一瞪：“黑文湿~你个扑街野仔一天拖一天，都赖一个星期了，别废话，今天必须给！不给马上喊人收屋子滚蛋！”
老林心下郁闷，阿健前段时间被骗个精光，房子他俩合租的，现在只能他一个人掏钱。没办法只能拿出手机把余额宝里剩下的800块钱先交了房租，还有一百多水电费实在没钱，只好再给马哥说软话央求。
马哥收了大头，也就不那么咄咄逼人了，说道：“水电费三天内补齐啊，我就不爱租你们这些黑鳖民工，不是欠租就是半夜偷跑，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哈卵。人家写字楼里上班的大学生从来不拖欠房租，还懂礼貌见面知道打招呼。你们这帮恁嘿就没一次准时的，不叼咳一下不行，丢雷妹~”马哥骂骂咧咧的走了，老林灰溜溜关好房门再次坐回电脑前，QQ上有个黄眼黑猫头像在闪烁，老林精神一震，知道又来活了！
黄眼黑猫头像属于傻空盟地灵星，这是傻空盟众在鱼网肆无忌惮造谣喷人有恃无恐的最大底牌，和老鹰一样，地灵星也是鱼网版主之一，平常虽少露面但是暗里拉偏架帮着老林阴了不少人。洛苏上次就是着了他们的道，老林阴阳怪气天天黏住洛苏咒他家香河花园闹鬼死人屁事没有，洛苏回骂一句立马禁言半个月，要不是老鹰据理力争差点要被封号。地灵星还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鱼网有发表看法的自由，但请注意使用文明用语，良好的沟通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办法...”那意思就是：造谣香河花园闹鬼那是老林的看法自由，洛苏没有使用文明用语应对，不好好哀求老林高抬贵手则是不愿良好沟通解决问题。言辞阴毒，逻辑严谨比《九品芝麻官》里的讼棍方唐镜也不遑多让。
地灵星QQ上留言道：“接了个活，帮“爱狗人士”抹黑荔枝狗肉节，每篇原创文章给十块，写的好另赏，回帖顶帖三毛，质量高的给五毛！转发、点赞按之前的报价单算。六月前都有效，按日结算。”
傻空盟能支撑逾十年而不散，自然不是单凭傻空盟众唱衰鹭岛楼市的意志有多坚决，组织收拢这帮社会底层闲散人员并雇佣他们在各大平台上做“网络水军”就是核心凝聚力。而地灵星正是公关接活的“水龙头”，由地灵星策划，老林组织盟众冲锋陷阵发起的舆论攻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傻空盟众人都能凭借各自努力分到多则数百少则五六十的劳务费，其中拥有各大论坛账号最多的红棍杠精阿乐每次几乎都能拔得头筹，分到好几百。虽说现在网络灌水机器人功能日益强大，有些威胁到傻空盟水军的部分生意，但是傻空盟凭借收费低廉，服务周到，能积极主动寻找新黑点等等优势还是受到了广大雇主的一致好评和信赖。
老林打字回复道：“好的，这次能不能先结算，没钱交房租了~（流泪）”
地灵星很快回了消息：“可以！先转五千给你应急，把事情干漂亮了钱少不了你的。已经转到你支付宝了，醒目点好好干，“爱狗人士”出的价可不低~”
老林手机传来哗啦啦的大撒币声，心下欢喜，赶忙点开手机查看，果然收到5000转账！虽然这笔钱不是给老林一人的，他还要组织人手依发帖量分发下去，但无论如何，房租钱算是赚回来了。
老林欢快的打字道：“收到，把这次行动的“策划方案”发给我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办妥~（得意）”
每次傻空盟接活地灵星都会整理一份完整的“策划方案”，主要是标注需要重点灌水造势的全国性大论坛和特别关注的地方性小论坛，发帖回帖任务指标和抽检标准。还会定出舆论基调和发帖回帖范本以保证水军口径一致，必要时还会附上已经写好的官宣文案。并且特别标注需要支持或者打击的网络大V账号，方便水军认清谁是自己人，不至浪费弹药误伤友军。因为傻空盟众平均智商会比普通人低上个20~30，所以一些大V高级黑的文章很容易被他们误读，变成自相残杀的乌龙事件。经过几次失败教训后地灵星都会特意把这部分加红加粗字体放大，弄的异常显眼。
地灵星又传送了一个文档文件给老林，接着打字道：“上次推荐进鱼网内的暗桩已经入职，还在试用期，暂时不宜动用，人可靠吗？”
老林回复道：“放心，人绝对可靠，是我本家一个远房表侄，中专毕业才来鹭岛找工作，信得过！”
地灵星在电脑另外一头打字道：“这样最好！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抓紧办一下，我要傻空盟所有成员的个人资料，职业背景和联系方式一份，包括底层的“草鞋”和外围的“蓝灯笼”全部都要，越详细越好！”
老林心下疑惑，傻空盟虽说这几年在自己苦心经营下规模逐渐壮大，群里又有了两百来号人，但除了十几个核心骨干外其它底层成员并不算太活跃，大多只是上班之余忙里偷闲转发些不咸不淡的唱衰贴或者应和着他们这群骨干顶个贴，加个分啥的，要整理全盟的个人资料需要的功夫可不少。于是打字问道：“要这资料干什么？收集起来挺麻烦的。”
地灵星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多打听了，你整理好给我就行，不会让你白做，事成之后会给你个人五千块做酬劳！”
老林听到有钱可拿积极性马上就蹭蹭提高了几个等级，打字回复道：“好的，包在我身上！（OK）”
地灵星没有再回复，头像变成了灰色，已经下线了。老林点开“策划方案”浏览，心里琢磨这次安排谁带队合适，两把白纸扇对此不感兴趣，他们都不差这三瓜两枣的小钱，思来想去只有地愤星老闽合适，他那人自诩风流机智，最喜欢出风头……老林这时突觉胸闷气短，又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他拿过水杯喝了几口，慢慢稳定下来。
老林理顺了一口气，点击老闽QQ头像，打字道：“闽老师，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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