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披黑色羽衣,脸戴乌鸦面具,行走于黑暗之中,为罪恶执行死刑。
他们被恶人恐惧,被弱小赞颂。
他们是地狱的使者,却为人间传播光明。
三百年来,世人口口传颂着他们的威名――告死鸟!
1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美丽的林家庄园,静谧,安详的气息让守门的林三昏昏欲睡。
他的双眼紧闭,沉重的头颅上下点动,显然已经困到了极点。
“哇――哇――”
突然几声鸟叫声传来,林三皱了皱眉头,睁开双眼,眼前的天空不知道何时盘旋着几只通体漆黑的怪鸟。
“乌鸦?真是晦气!”
林三骂了两句,然后低下头寻找着什么。片刻后,林三捡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猛地向一只乌鸦扔去。
“哇――”
准头不错,一只乌鸦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即直直坠落。
“哈哈哈,死鸟,敢打扰大爷睡觉,这就是下场!”
林三一边大笑一边咒骂,又低头寻找着趁手的石块。
待他直起腰来,却忽然浑身一僵,手中的石块‘啪嗒’一声掉落到地面上。
随即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目光呆滞。
此时的天空中,数不清的乌鸦飞舞盘旋,与寂静的黑夜融为一体,诡异的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个身披黑色羽衣,脸戴乌鸦面具的人缓缓从鸦群中走出,没有停顿,跨过林三,进入大门。
……
次日,林家家主被发现死在卧室中,死状恐怖,只余下白骨!
卧室中央,有一行血字‘林富贵,贪财好色,弑父杀兄,死罪,赐刑剔骨。’
血字下方是一只死去的乌鸦。
“是告死鸟!告死鸟!”
林三满脸惊恐地向捕快描述昨晚见到的恐怖场景。
捕快也认真的倾听,长达三十年的捕快生涯告诉他,这就是告死鸟干的……
2
“唉!”
乌羽摘下面具,看向床上熟睡的小女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做为一名神秘的告死鸟,乌羽原先的生活极其简单,‘赶路、睡觉、杀人’,他甚至不用吃饭!
这样的生活虽然无趣了些,但胜在简单啊!
可现在,他竟然要兼职带小孩。天啊!当初他为什么要救下这个烦人的小东西。
想想看,当别的告死鸟忙着替天行道的时候,他乌羽竟然在带小孩!
唉,会被笑话死的,一定会!
心里这么想着,乌羽的脸上却挂上一丝笑容。
“虽然有一些开心,但也很烦啊!”
3
“乌羽,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小女孩已经醒来了,坐在床边,侧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乌羽。
“没,没想什么。”
“哦,乌羽,我饿了!早饭呢?”
“没买!”
“啊?那你出去一晚上干什么了?”
“当然是杀……关你什么事?”
“乌羽,你又杀人了对不对?”
“那叫替天行道!”
“知道知道,乌羽你是告死鸟嘛!那我们可不可以去吃饭?”
小女孩抓着乌羽的袖子,一晃一晃的,两只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你……唉,包子行吗?”
“可以啊,灵儿最喜欢吃包子了!”
女孩松开乌羽的袖子,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前,却又突然回头。
“乌羽,你真好!”
乌羽愣了一下,脸上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走了,就你话多。”
乌羽推门走出,小女孩笑了笑,连忙追了上去。
4
小女孩叫温灵儿,是乌羽从一个人贩子那里救下来的。
当时乌羽身穿告死鸟套装,正在对那个人贩子进行正义的处罚,却忽然听到了‘砰砰’的声音。
于是乌羽顺着声音找到了床上。
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被绑着双手双脚的小女孩,女孩衣服凌乱,正用头不断撞着旁边的墙壁,‘砰砰’声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真是个禽兽!”
乌羽一边咒骂着,一边解开绳子。
“没事了,你安全了。”
低沉的声音从乌羽的面具下发出,带着一丝安慰。
看到女孩没受什么伤,乌羽转身离去。
他是告死鸟,不是慈善家。
他只负责杀人!
5
皎洁的月光在大地洒满银色的光辉,初冬的树木尽情的张扬着它们光秃的枝条,漆黑的影子狰狞而又恐怖。
乌羽踩在干枯的碎枝上,碎枝断裂,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突然,乌羽回过头,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为什么跟着我?”
“啊?我,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就……就跟着你了。”
瘦小的人影被乌羽的目光吓得一颤,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怯弱。
“那个,你能带灵儿回家吗?灵儿的母亲很有钱的。”
“不行,别跟着我!不然就宰了你!”
乌羽开口,语气冰冷,随即转身向前走去。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乌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中充满了无助。
乌羽走了几步,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眼中有一丝柔情一闪即逝。
“你叫灵儿?”
“对,对,我叫灵儿,温灵儿。”
小女孩连忙回应,挥舞着双手,无助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希望。
“温灵儿?姓温。”
“对,我母亲姓温,我也姓温。”
乌羽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抬头说道。
“跟我走吧。”
“是,是。”
小女孩连忙跑到乌羽身边,拉着乌羽的袖子。
“你家在哪里?”
“在温家庄。”
“温家庄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你……”乌羽突然想丢下这个小女孩了,可是身为告死鸟的他不允许违反承诺。
“唉,算了,反正还有半年时间。”
乌羽叹了口气,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以后的生活有多麻烦了。
6
宽阔的官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缓缓地向前走着。
“乌羽,什么是告死鸟?”
“就是宣告死亡的鸟。”
“这样啊!”
灵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跑追上了乌羽,一把掀开了乌羽的斗篷。
“咦,乌羽,你的翅膀呢?”
“啥?翅膀?”
“对啊,你不是鸟吗?小鸟都有翅膀的。”
乌羽瞬间满头黑线。
“我是人啊,是人,告死鸟是一个称号,称号你懂吗?”
“哦,灵儿知道了,别凶嘛!”
温灵儿吐了吐舌头,又向乌羽说道。
“不过,乌羽你好厉害啊!杀了好多坏人!”
“没什么,这是身为告死鸟的责任。”
乌羽脸色很平淡,因为这确实是他的责任,嗯,不得不履行的责任。
“是吗?告死鸟好厉害!灵儿也要当告死鸟,可以吗?乌羽。”
温灵儿充满期望的大眼睛看向乌羽。
乌羽停下脚步,眼中充斥着温灵儿从未见过的认真与冰冷。
“不行!绝对不行!”
说完,乌羽快步向前走去,身上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如同血红色的烈焰。许久,才渐渐平息。
“走了,明天你就能到家了。”
“哦,好的。可灵儿舍不得乌羽怎么办?”
“凉拌!”
7
看着在面前蹦蹦跳跳的灵儿,乌羽的脸上带上了一抹微笑。
如果妹妹还在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他要感谢这个小女孩,因为她让自己满是怒火的胸膛多了一缕宁静,虽然很少。
事实上,每一位告死鸟都意味着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包括乌羽。
他们是悲剧的产物,是仇恨的寄托,是死神收割灵魂的傀儡。
乌羽清楚地记得,那一个令他疯狂,令他心碎的夜晚。
他浑身发抖地躲在床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满头白发,长着蛇尾的女人,用利爪般的血手伸入他父亲的胸膛,然后掏出一个血红色的肉球,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那是他父亲的心脏!
他惊恐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过了好久,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乌羽才慢慢爬了出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血色的世界,父亲,母亲,仆人全都双目圆睁,静静地躺在地下,唯一的妹妹灵儿也不知所踪。
绝望与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他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哇――哇――”
忽然,遮天蔽日的乌鸦在他的头顶盘旋,又慢慢地将他包裹。
8
从那天开始,他成为了一名告死鸟。
而告死鸟,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无论之前怎样,从告死鸟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只有十年的寿命。
十年间,他们必须不断狩猎恶人,为死神收割灵魂。
他们维护正义,不能说谎,不能欺凌弱小。
他们不需要吃饭,喝水,他们的能量来自他们胸中的怒火,怒火越盛,他们就越强,怒火不熄,他们就不死。
而为了保证他们的怒火不熄,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在梦中重新经历那个最绝望的时刻。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度过,他们活的苦涩,生的卑微,一生的目标只有复仇。
而作为交换,他们得到了复仇的力量与希望。
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乌鸦会带他们来到仇人面前,尽情宣泄着他们积攒了十年的怒火。
唯有那一刻,他们是自由的。
他们为复仇而生,顺带执行光明。
9
无论什么时候,离别总是伤感的。
半年的陪伴,那个小女孩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乌羽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刻,乌羽竟然觉得有几分不舍,‘明明只是个烦人的小鬼’。
看着灵儿开心地依偎在那白发妇人的怀中,乌羽的眼中也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
“乌羽,你哭了。”
等到乌羽用手擦去泪水,温灵儿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笑盈盈地说道。
“是舍不得灵儿吗?那就留下来陪着灵儿啊。”
乌羽笑了笑,“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啊!”
“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因为那是我活着唯一的意义。”
乌羽伸手抚去温灵儿脸上的泪水,又看向灵儿的母亲,那个白发妇人。
“灵儿就拜托给你了。”
妇人一愣,随即微笑着开口。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乌羽点了点头,转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乌羽,记得来看灵儿啊!”
灵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乌羽却没有丝毫回应,他想说会的,但告死鸟不能说谎。
10
走出温家大门,乌羽的面色渐渐变得冰冷,复仇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
在黑暗中他披上黑色羽衣,戴上乌鸦面具,重新成为那个令恶人闻风丧胆的告死鸟。
十年到了,这十年间他所压抑的所有愤怒都将在这一刻绽放。
他所忍受的十年的苦痛都将在这一刻得到回报。
复仇的时刻到了!
乌羽摘下胸前镶嵌的洁白羽毛,紧紧地攥在手中。
漫天遍野的乌鸦在他的脚下汇聚,将他带入天空,乌鸦会带着告死鸟找到仇人。
乌鸦飞翔的时间不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停留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庄园上空。
显然,乌羽的仇人,那个噬心的蛇女就在这里。
乌羽静静地看着脚下这个白日里刚刚离开的庄园,浑身燃烧起血红色的火焰。
不可饶恕,他竟然没有认出自己的仇人!
11
温府门前,一个白发妇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天空中的那个血红色人影,青色的蛇尾在身下轻轻摇摆。
她是觉得有些熟悉的,因为白日里那个少年的面容和那个人十分相似。
乌羽俯身,如箭一般射入地面,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右脚猛踏地面,瞬间来到了蛇女面前,左手握拳,向蛇女腹部狠狠砸下。
‘砰’的一声,蛇女撞到墙上,又坠落下来,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蛇女,十年前杀害乌家上下一百一十三人,杀人噬心,死罪。”
乌羽一步一步向蛇女走来,宣判着蛇女的罪行。
12
蛇女原本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但有一天一伙强盗占据了她的家,杀了她的父母家丁,只留下了她。
强盗说他们想过安稳的日子,于是温家变成了乌家。
强盗占有了她,并准备杀了她,但得知她怀有身孕后就把她囚禁起来。
她生下了一个女孩,却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强盗装到棺材里活埋到地下。
她的心中满是怨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哭泣与咒骂。
这时她忽然发现棺材里爬进来一条小蛇,小蛇从她的嘴里钻进她的体内,她痛苦地嘶吼起来,原本乌黑的发丝变得一片雪白,双腿也变成了青色的蛇尾。
极致的怨恨与绝望吸引来了魔鬼的目光,魔鬼的使徒给予她邪恶的力量,将她变成了蛇女。
她轻而易举地从土中爬出来,杀了那侵占她家的一百一十二名强盗,吃了他们的心,然后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赴他乡。
她想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和女儿灵儿一起。
但她没想到,当年的强盗竟然还有幸存者,而且带着足以杀死她的力量找到了她。
蛇女平静地说完了这一切,妖异的黄色竖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血红色人影。
她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但灵儿还需要人照顾,无论是他或是自己。
她说出这一切就是希望面前这人可以照顾灵儿,毕竟,他是灵儿的哥哥。
13
听完蛇女的讲述,乌羽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很确定,蛇女没有说谎,因为没有人可以欺骗告死鸟。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如此的难受。
他不能想到和蔼的父亲竟然是一个凶残的恶人,就连家丁仆人也是沾满血腥的强盗。
那一夜的苦涩在他脑海中回荡,如果蛇女是为了复仇,那么他这十年承受的苦痛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到底应不应该复仇?
14
看着灯火通明的温府,蛇女的眼中满是不舍。可如今仇家上门,她只希望不要连累到自己的女儿。
“你是灵儿的哥哥,灵儿就拜托给你了。”
蛇女坚定的看向乌羽,忽然扬起利爪,向自己的心脏猛地扎下。
想像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蛇女愕然睁开双眼,发现刺向心脏的利爪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
血红色的烈焰渐渐消逝,乌羽的眼中满是复杂。
他仍然愤怒,却不再疯狂。
“我已经将灵儿拜托给你了。”
乌羽转身,背对着蛇女。
“蛇女,杀害乌家一百一十二人,杀人噬心,死罪,赐刑,赐刑抚养乌家遗孤。”
乌羽顿了顿,声音哽咽。
“我的妹妹,乌灵儿。”
随即漫天的乌鸦穿过乌羽的身体,片刻后,只余下一具白骨。
除了复仇的信念,告死鸟的一切都属于死神,包括灵魂。
14
乌灵儿看着手中的洁白羽毛,眼中满是不解。
“妈妈,我为什么要改姓乌?”
“因为你的哥哥姓乌啊。”
“哥哥?灵儿有哥哥?”
“对的,就是乌羽啊!”
“乌羽?那他会来看灵儿吗?”
“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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