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

作者: 舌笔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17-03-18 07:08 被阅读243次

    【算卦】

    刘匠头躲在屋里,蒙着被窝。鸡叫过三次,眼看着太阳升上了屋顶,他也没敢露头瞧一眼。

    而这一切,都源自一场算卦。

    薄暮,刘匠头给东家刷完墙,收起工具。大围巾,棉帽子,扎紧裤腿,预备回家。路上还盘算着带点烧饼给老婆孩子脆脆牙。

    淡淡的雾霭泛起微光,远处的小山时有时无。

    今天的活计做的好,东家也大方,可刘匠头的心里,好似钻进只跳蚤,总平静不下来。

    巷口转弯,目穷处,有一卦摊。刘匠头揣着烧饼,不经意地与算卦先生对了一眼。

    “这位老兄且慢行,可否听我一言。”

    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人端坐桌前。破旧的蓝底长袍衬着雪白的里子,窄窄的脸颊上刮去了胡须,泛着青光;布幡子也没立起,就靠在墙头,任他随微风飘摆。

    刘匠头打量一番,心想这是个骗子。

    “半个时辰后必定落雨。云起西南,降于东北,云散雨去。雨水不多不少,一寸高。”

    算卦的说完,掸了掸帽檐,依旧端坐。

    刘匠头句句听得清楚,但并未停留。心想“这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老话还能岔了。今晚虽有薄雾,但晚霞遮天,万万不会有雨啊。

    到家。解衣脱鞋,内衬还未换下,就见得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倏而落下。似饿虎扑食般冲向地面。刘匠头望向乌压压的天空,黑云自西南而来,随着狂风奔东北而去。雨点落在地上,大如牛蹄。半晌,云去雨散,院儿里的青石上挤满了雨水。刘匠头拿皮尺一量,不多不少,刚好一寸。

    活神仙啊。

    刘匠头开始琢磨。方才归来路上,行人济济。算卦的并未跟别人搭腔,为何独对我一人说话。与老婆商量此事后,刘匠头顿觉事不宜迟,赶紧沿原路返回寻算卦先生。

    还未离开门口,就见迎北墙角立着一人。黒帽蓝衣,卷起的布幡子竖在身后。刘匠头睁大眼睛,呆立在那。“先生快请进屋。”

    见算卦先生并未动身,刘匠头赶紧道:“刚才是有眼识不得泰山,望先生多多包涵。外面天凉,先生请进屋一叙”。

    “不了,老兄若信我,但求一饭。”

    刘匠头赶紧吩咐老婆重新起锅造饭,去街口,买邓家的烧肉,温上好的老酒。

    算卦先生这才将布幡子收好,进了屋。

    帽子沥干雨水,挂于椅背。静坐,闭目不语。可刘匠头却急得转圈跺脚,盼着先生的一句话似是要盼出血来。

    饭好了,请先生上座。斯斯文文的算卦先生取了一张大饼,卷一斤肉,葱段黄瓜段、炒豆芽结结实实包在一起,像炮筒式的,抱着啃。

    饭毕,先生开了腔。

    “老兄明日三更,必定吐血而亡。”

    刘匠头刚才还在看着先生吃饭,觉得滑稽,此句一出,差点当场就吐血而亡。

    “先生既来,想必早就看透了。求先生赐解救之法,我若死了,这一家老幼该何去何从啊。”

    刘匠头放声痛哭,呼声响彻云霄。

    “老兄于我有一饭之恩。虽说这本是天机,但若无此饭,我也将毙命于此。故定将全力以赴。但我只可说出解救之法,剩下的就得看老兄造化深浅了。”

    研磨,出笔。先生取一张信纸,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像老中医开方子。写完又在刘匠头耳边嘱咐一番。起身离去。

    刘匠头望着先生离去的背影,双膝跪地,扣头拜谢。

    翌日清晨,鸡还没叫,刘匠头就带着方子冲出了门。心里牢牢记着先生的话:“有几味药不可直接写于纸上,只能靠你记。但方子我只能说一遍。”

    “三蒸三煮、黑狗爪一对、何首乌根须一钱、狐狸腋毛一撮、小铜锣一个和一部老和尚枕过的经书。一样不可错。若错,你必将死吐血而亡。”

    三蒸三煮很快就凑齐了,黑狗爪、狐狸毛、何首乌的根虽然稀少,但也并非找不到。唯独这老和尚枕过的经书哪里找去。刘匠头犯了难。

    前面几样凑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这和尚枕过的经书实在是蹊跷之至啊。总而言之,这经书还得去庙里找。

    迈进庙门,天已经黑透了。刘匠头哭爹喊娘一般疯叫着冲进院子。正要拉门闩锁的小沙弥吓了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

    经书,经书,经书,刘匠头满脑子都是经书。疯狂的刘匠头揪着小和尚的驳领,脸靠脸,眼珠差一点就滚出了眼眶。“老和尚,枕过的经书,拿来!拿来!”

    几个和尚吓的躲所在一旁,有个别胆大的慌忙去找师傅。

    更夫已经把竹杠敲了一下。

    刘匠头感到了彻底的绝望。过度劳累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四肢一下子软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个小沙弥大步跨进殿门,手里捧着一部《法华经》,气喘吁吁的递到瘫软的刘匠头面前,道:“师傅得知情况,专门吩咐将此书交给施主。定可解施主之难。”

    这经书真真假假已经没时间分辨,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刘匠头接过经书,泪如泉涌。

    一溜烟儿跑回家中。妻子已经将三蒸三煮伴着何首乌的根须置于桌上。刘匠头脑海里重复着先生所教之法:将刚刚取回、几乎被自己的汗水浸透的经书垫在屁股底下,不能露出一点,盘腿坐在饭桌前。以黑狗爪为筷,狼吞虎咽地吃下三蒸三煮。

    三更一到,以狐狸的腋毛探喉。一切顺利。刘匠头只觉得一阵恶心,哗啦啦吐的一地食物。再看那呕吐之物,分明已经被嚼碎的三蒸三煮恢复了原样,整整齐齐地被何首乌的根须捆扎起来,而何首乌的根须变得血红血红。

    刘匠头躲在屋里,蒙着被窝。鸡叫过三次,眼看着太阳升上了屋顶,他也没敢露头瞧一眼。

    下集预告:

    《一封家书》

    在最痛的时候,

    往往拥有最好的陪伴与跟随,

    人生如是。

    你有多久没给家人写信了呢?

    可知你普普通通的一句话,

    对于盼你回归之人来说,

    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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