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偶有微风灌入袖口,冷得刺骨。满地落叶被水打湿,再无平时的灵动,安静地躺在泥土里等待着腐烂,空气中飘散着苦涩的腥味儿。
明明拿着才从医院带回的诊断书,坐在楼道口,双眼死死盯着那一行工整的字。楼道的窗户年久失修,窗框中的玻璃不规则的碎着,雨点不时从窗外飘进来路过他微红的眼,落在纸上再添一片濡湿。
不知坐了多久,楼道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明明瞟了一眼路过的人们,迅速站起来,将诊断书塞进口袋,摸出钥匙,冲进了家门。刚进家门,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依着门,瘫在了地上。那一行字像是唐僧给孙悟空念的紧箍咒,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任凭是有齐天大圣那样的本领也畏惧至极。
明明望着有些空荡的家,曾经那个说着要建立一个温馨富足的家的自己仿佛还在昨日,而今朝,什么理想、抱负都成了梦幻泡影。曾经种种,譬如昨日死,而来日,他却再无来日。
窗外的雨声大了又小,他把诊断书看了又看,从拿到那一刻他就在想会不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把“阴性”看做了“阳性”,可无论他怎么看“HIV阳性”这几个字都未改变。明明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自己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准备,突然,班主任把他叫出了教室。当他看到蓬头垢面的母亲时就猜到家里一定出了事,在外打工的父亲得了尿毒症急需用钱,他不得不辍学打工。可透析是一笔很大的费用,这个本来就并不富有的家更加摇摇欲坠。为了给父亲治病,他偷偷去朋友介绍的小作坊卖了几次血。多年后,明明想起那个夏天,除了眼泪与辛酸,就是满满的血腥味儿。
“铃……”女友的电话,把明明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哆嗦着手接起电话,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挂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友,更不敢告诉她实情,他怕她恨他,也怕她离开他。他知道自己应该告诉她实情,应该让她也去检查,可是他退缩了,为自己仅存的那点可笑的自尊退缩了。他清楚地记得周日和女友路过人民广场时,恰逢防艾宣传日,女友接过志愿者递来的宣传单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还啐了一口“晦气”,他不知道女友会不会也觉得他晦气。
雨停了,窗外传来了小贩的叫卖声,城市里的人们按部就班地开始了他们的夜生活。明明缩在墙角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人们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罹患艾滋病。他们对他指指点点,说他私生活不检点,说他是个晦气东西。昔日里那些善意的眼睛都装满了鄙夷,邻居们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像在躲避着怪物一般。他逃到母亲身边,他发现自己的母亲淹没在人们的唾骂里,掩面哭泣。
明明在午夜惊醒,周围一片寂静,他却再也走不进梦。他独自走到海边,准备看一场日出,等了很久,东方的天际逐渐泛红,日光洒在海面上,微风吹拂,似金闪耀。这一刻,明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他的耳边再也没有嘲笑声,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世界放弃他。海浪在耳边摇曳,明明和海水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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