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墙上的老钟又惶惶地响了。
酣睡声没了,神思这才于郁郁寡欢的睡梦中振作起来。除夕之夜,欠债的风婆精神错乱地纵横这片高原小镇,席卷着今夜前所未有的静谧,这一切好似有什么不祥的预兆。
电话响了,短信来了,一切都在陈述着同一个主题“老师住院了,昨晚胃炎”。撇了话筒,撂了手机,没有回音;哽咽了,发呆了,心绪开始烦乱,没想到每天祈福的老天竟然把不丁点的抑郁泄在了一个普通人民教师的身上,一切都让曾经的三年二班都不可思议…
她是我高中的班主任,也是化学老师。虽然她在管理学生的作风问题上很是有一些雷打不动的教条和守旧观念,但我们还是毫无折扣地去接受她,因为我们知道生活在那个年代也是没有办法。俞老师,从接过我们班的那一天起,我的“计时器”上只有她六次浅浅的微笑,木板着脸,我们管叫她“灭绝师太”。她是我们高考路上的关云长,披荆斩棘,郁闷变成信心,气馁化为动力。19岁我把崇拜美女明星的权利变成了崇拜她的义务,小娟老师,她是三年二班所有兄弟姐妹思想的终极守护神,直到今日,在纵情娱乐的大学校园里,我们都很少去触摸那根高压线-低调,稳重,善良一点。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爱。
来不及吃饭,骑上家里的那辆破铁驴,因为大年初一,没有车子通过。一溜烟到了乡镇门口,也不知道这样的紧张意味着什么,只是默契的意念告诉我就是要快点。
“306号房,306房”楼下的护士不耐烦地喊。
班长来了,团支书来了…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来了,她没有说话,强忍着疼痛她朝所有的面孔,露出了她最为殷实的微笑,好似在审视大学回来,所有人是否还没有摆脱幼稚的心理。班长艳,沉默着,大家黯然失色,女孩子极力扣住嘴唇,不让眼泪滑下面颊,让老师批评我们,还那么幼稚,孩子气,骨子里还没有蕴藏坚强的朝气。就这样,一秒,两秒,所有人都等着有人开口说话,但谁也不想打破那份沉默的爱,到今天我才深感,心灵的感召,才是最最伟大的爱。
主治大夫来了,护士长大声呵斥,手术车从那条拥挤不堪的狭逢中推过去,老师安然自若,第二次如姑娘般腼腆的笑脸,给我们所有人焦急的脉冲打了镇定剂,但谁也不敢放心,还是冲了上去。门关了“手术室,严禁入内”视线戛然而止…
那一夜,我在走廊里睡亮,大家都不舍得把时间浪费在解决小便的问题上,知道那是徒劳,但我们这帮“傻子”还是那么做了。
后来有人说“你们太虚了,有那个必要吗”为了那句无经意的调侃,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是一中三年二班讲台上那颗静默的火烛。对于我的起落,这样火辣的记忆,不知在我的脑海中更新了多少次。
一模成绩下来了,教室里骚乱不断,以往的平静都变成了跃跃欲试的冲动,但谁也没有自信去办公室查看自己到底名居何处,就连我们班后来那两三个清华生也犹豫不决。“灭绝师太来了,灭绝师太来了”班上的侦查员已经将情报传到。“以下同学中午将家长请到我的办公室”灭绝肯定不会让我重生,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课后我试图发信息给她,请求给我一次机会,但回信还是那句话“家长不来你也别来上课”。不知这样的请求有过多少次,这样的回答也有过多少次。
跟往常一样,晚上回家,父母又来一次彻头彻尾的洗涮,恨之入骨。
第一节化学,幽绿的黑板上无意间又来了一条军令“默写所有学过的烯烃与炔烃的转换方程式”,没被幸免,还是挂彩,谁叫我考场上冲锋陷阵。几分钟的磨叽,最终被宣判死刑。办公室里又一阵棍棒伺候,这样的与优厚礼遇让我早已麻痹,但这一次她说了很多,我也似乎有些明白。
全县联考,我上傍了,一跃千里,她在作业本里夹了一张小贺卡,什么也没写,只用彩笔画了一个微笑,意思谁都明白。以后的课堂提问我终于被排除在外。
听说年终的评教通知又要招摇过市得张贴在校刊上了,消息不胫而走,办公室里又多了“热血沸腾”的积极分子,这一些祖国的“园丁”为了能在主席台上接过鲜花,挂上优秀教师的小牌子,这几天个个都多了一些失魂落魄的神色,夜夜找这个那个主任,天天请这个那个校长,拍马屁,溜虚言,劳神伤财,所以未免面色苍白,讲课下气不接上气。但她总是变现的那么镇定淡然,从不去掺合那些琐碎的事-名利之前有点清高。
后天补课征程结束,学校宽宏大量,解散我们这些面黄肌瘦的书生。一哄而散,离校时,他我特受“青睐”,她给了我异样的眼神,不言而喻,对我的懒散太过于担忧,于此还夹杂着无比锋芒的警告-规规矩矩,认认真真。
大年初一,举家欢庆,于无忧中幸福,浪漫。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接过话筒,语调严肃,已默认是我伟大的班头-俞老师。准备给予虚伪的问候,但老师利索的口齿已经湮没了我的一片“爱心”。“今天准假一天,明天按部就班,埋头做题”,我傻了,蒙了,更加愣了,就这样我完美的计划又铺上厚重的阴霾,那一天我跌入深渊。心里不知给了她多少次谴责,但未泯灭的良知,提醒我她是对的,也不再反驳。二十天的假期,每天故地重游,一样的时间,不变的信念-做题,反思,再做题。每日同一时间收到短信一条-想不想上好大学,看你自己,反反复复。书本味同嚼蜡,但她给力让我去啃,曾几何时,我被同化。
五月的艳阳如沐浴过的孩童,娇气,纯净,不乏朝气。后勤部头顶酷暑辛勤耕耘的这些花,作为校园唯一的点缀,也在争相装饰即将火爆的一中古老的面貌。办公室里又比往日多了来来回回的身影,晚上计算机室灯将长明,陪着老师们一起估算成绩,分划界限…听她说过,在这片土地上她已走过了十五年,有许多许多的佼佼者是出于她门下,她不喜欢以此作为不可一世的炫耀,只是心中默默地去回忆,去完善学校的使命。多少年来,讲课,分析,交流。未知这样的工作她重复了多少回。班上差生的低分,不知她但担忧了多少回,也许为此,她的眼里常含泪水,但表面装得坚强。这样一个老师,这样一份工作,这样一段路程,她如静默的火烛,温暖了每一个学徒的心。
不知那日异样的表现来自于什么刺激,她把一盆君子兰放到了讲桌上,左邻右舍窃窃私语,满是诧异,为此不可思议,也不知古板与教条的背后还蕴藏着这样的浪漫,每个人好是一通偷笑,真相明了,才知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她的独具匠心,粉碎了我们的邪念。“当这花开放时就是你们成功时”。就这样忙碌的五月,如离弦的箭,一飞而过。
“毕业了,老师恭候佳音…“那天她说出了蕴藏三年的话,语气沉重,但缺少条理,不知为什么。班上那些缺乏打击的女生,早已落花流水,呜呜哭泣。在典礼尾声我们全班送她一块很大的匾,条幅是-静默的火烛,照亮我的心,那一刻她笑了,同时平日的泪不再奢侈。
我们走出了校园,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那盆花也开了。
走上大学路,我怀念她,感恩她这颗静默的火烛,从而不由自主,**空间主页上有了那张毕业照,闲余之际,不厌其烦,看了很多遍。日志上写下那首无题的小诗:
于风雨中来,您的睡眼惺忪,苍白的面颊,让我们于心不忍,不加装饰您是最美的花;忘了时尚,普通的制服,铺满白如雪花的粉笔灰,几经提醒,您说普通的工作,平凡的穿着;我们无语了,惊讶这个时代有你这般的高尚,花开不败,愿你的生命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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