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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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晃着老旧的自行车，轮框吱吱呀呀地响着，给他口中哼着的不着调子的曲子加了混响，这样的声音和老唱片一样洋溢着尘埃的气息。在夕阳西下的巷子口，他的背影被拉得特别长。

  “哎呦，这不是王雨吗？”有一个声音突然闯进来。

  老王眯着眼，顺着声音望过去，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巷子口，有人西装笔挺地站在车旁，正笑着望着他。老王转了转眼珠想了想：“你是，刘凯？”那人西装的样子看起来挺英俊，他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映在夕阳里暖暖的：“是啊，你小子还算有良心啊，没忘了我。”老王停下车，一脚撑着地，饶有兴趣地摸了摸自己昨天刚剃好胡须的光滑的下巴：“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忘的，初中一起逃课被发现了，有一个叫刘凯的人，好像指着我的鼻子哭哭啼啼地说什么都怪我的话，那个叫刘凯的人，应该就是你吧？”刘凯的目光有些闪躲，挥了挥手道：“这么久的事，谁知道啊。”

  “不过，你小子怎么会来这儿？”老王对着刘凯挑了挑眉。

  “领导的儿子百天的一个小聚会，有个同事说他家在这儿，交通有点不便，说是要一起去，叫我绕道来载他一程。这不还没找到路，就碰到你了。这些巷子也真够绕的，车子还进不去。”刘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啊？还穿得跟个老爷子似的。”

  “我饭后消食儿呢，我不上班的时候就是这幅德行啊，这衣服料子，多舒适，比你那西装便宜了几千倍吧，却比你舒服几千倍呢。”老王说着就笑了。

  “感觉是那样子没错。可是好多人都喜欢穿西装。对了，你女儿都快上小学了吧？”刘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车上，看起来有些懒洋洋地，刚才那精神劲儿散了一大半。

  “是啊，昨天刚给她又量了身高，都这么高了呢。”老王用手比划了一下，“这娃儿，以后肯定能长得特别高，现在那细腿儿就可长了。”

  “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团子，肉嘟嘟的。”

  “你呢？我家娃儿都这么大了，你们家要娃子没？之前联系的时候，你们还过着潇洒的二人世界呢。”

  刘凯听了哈哈一笑：“要了要了，现在差不多六个月了。刚生下来的时候才5斤出头，还好现在壮实了一些。”

  “想不到你也是凡人啊，我还以为你要和你家那口子罗曼蒂克一辈子，都不打算要娃了。”

  “不过要娃确实累啊，我又常常出差，家里的事都是小梅在顾着。有时候啊，看她因为一些琐事生气，我就觉得不好受。”

  老王拍了拍刘凯的肩：“都不容易。”看着刘凯兴致骤减，老王继续说：“我前儿见到老邓了。”

  刘凯的眼睛果然又亮了起来：“真的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邓现在当了老师，可威风了，碰到迟到的、逃课的学生，训起话来，那叫一个有模有样。我可是很佩服他的，没想到一个学生时候常常逃课的人能堂而皇之地说出一些之乎者也的话。”说到这儿，老王和刘凯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的笑意掩藏不住，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刘凯也顾不上那身有模有样的西装了，乐得直拍老王的肩：“我也好久没见到老邓了，有机会——”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声音硬生生地将二人拉回现实：“这谁啊，车子停在巷子口，别人还怎么出去啊？”刘凯和老王一起回头，看到一个胖大妈正插着腰气鼓鼓地叫着。刘凯陪着笑说：“我的车，阿姨您稍等，我马上把它开走。”进了车子后，刘凯摇下窗子，冲着老王喊，“老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把车子停好，刘凯脱了西装放到后座上，又摘下领带，松开了衬衫的扣子，原路折回，远远地就看到老王也锁好了自行车，靠在一旁的墙上。见刘凯没穿西装过来，老王还冲他吹了声口哨：“你就这样放了你领导和同事的鸽子，不怕吗？”

  “这年头，鸽子太多，不放我怕我养不起啊。走吧，我们喝几杯去。”

  “好啊，去哪儿喝？我有些日子没喝酒了。”老王搓了搓手。

  “你就这样跟我去喝酒了，不怕你媳妇儿教训你吗？”

  “有些酒，该喝还得喝。就像你，娃儿，该生不还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