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当死去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
我想,那我可能会变成一缕烟,一缕飘散在我村庄的上方,守护这一片宁静祥和。这里有鸭有猪,有鸡有狗,有小孩儿有老人的,这里叫老家,叫故乡。
我想,那些死去的老人,那些升天的灵魂,他们聚成一团,团聚成一股有生命有威严的力量,安定人心,穿越血脉之间的力量。这股大概是人心的力量保护着这个村庄,让每一个归来的人可以回到小时候,做回自己纯真的模样。
当我第一次回到这个村庄的时候,有好多新奇的发现。
我发现,这里家家都不会紧闭大门,大家都敞开着。这里因为房子都很低啊,所以彼此之间说话要很大声才可以互相听得到。这里你在院子里忙活,我在屋子里要喊你一声你就会应。这里没有所谓冷静所谓冰冷所谓机器,这里如你小时候般安心,我无顾忌的大声呼唤,你在,你总会答我,你大声应我。一唤一应中,就很安心。
这里的大门常常开着,彼此连通,串门拉呱。我们拥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敞开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关系又怎样,你知道,他也知道,就这样敞开着来演绎这个村庄的故事。
我们彼此生活互通,也互相体谅帮忙,我们彼此都懂都经历,互相也玩笑商量。我们在每天的忙碌中活着,去寻找忙碌的快乐。虽然生活不容易,但这是一片安心的地方。
我们的大门没有锁,用的是木头插着。我们就像在一口浅显的锅,锅盖开着,我们和周围的邻里相通,也和天地相通。
头顶的天很低很低,像一铺薄薄的被子。偶尔有燕子飞过,在落在地上的积雨里。脚下的地深沉而厚实,代表初生的生命,代表给予的母亲。
我们很靠近这土地,匍匐于土里,祖先从土里刨食,我们也向泥土索取。有了土地就有了根系,就有根植于一切的力量。所以当我们死去,我们还会回归土地的怀抱,仿佛归去土里,就是回到故乡,升往天堂。
这是我回家之后的观察,进而滋生的想法。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很好的,仿佛是远古的人心智慧,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直到现在。
最初可能只是一个人,后来聚成一群,再后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村落。村落总是在山脚下,它靠着山,靠着欢乐。
孩子们总是喜欢去山上寻找他的宝藏,和昆虫斗智斗勇,和杂草浪迹天涯。就是这样一座山,作为符号作为回忆作为怀抱承载着所有人的童年,那美好的无忧回忆。
我站在山顶上往下看,看这个村落仿佛玩具一样平平的铺成一片,周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是什么让里面的人一点都不担心呢,不担心外面时代变迁,不担心里面生活清苦,是什么给他们这种安心的力量呢?
我想,大概这片宁静的土地有他的守护神吧。
守护着的是天神么,当然不是。是人,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是这里人的智慧,人心传承的力量。
每个人的智慧都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比如这道菜是我妈妈教的,那个针线是奶奶教的,妈妈从她姥姥那里学来,奶奶是和她的奶奶学的。
所以,人口相传,世代变迁,让这个村子变成一片祥和。经历岁月积淀大浪淘沙之后,留下的闪光的历久弥新的人们智慧和情感的维系,让这里的人被守护神所包围守护。
我看过他们上坟,当时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去上坟呢,为什么要这么重视这个仪式呢?
我们在特定的时间点,做特殊的仪式,我们去买最好的鸡鸭鱼肉,做成特定的食物,特定的形状,承载着特定的心意,然后在这个日子里,大家结伴全部一起去看望祖先,添一捧新土,带几个新人。
实际上如果人死了的话,就会感觉作为个体他已经没有价值了,对吧?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对消亡的存在怀有如此大的敬畏之心和仪式呢?
只要他是你的祖先,不管作为子孙我们如何光宗耀祖蒙荫后辈,到了坟前都要恭恭敬敬的磕头,感谢遥远的他们,让家族一直到你这里,才会有你。
虽然平时联系并不多,但是到了这个日子,所有人都会回来,像落叶归根,原来我们是一大家人。
如果以后我死去也归入土地,身躯在泥土中分解,和世界万物融为一体。那么我的灵魂呢?
我相信有这种能量存在,它有自己的机制,有支撑转化的力量,用他的方式行事作用,或许借助于人的意念,或许是人的记忆,或许是感情。这力量让它延续下去,让我觉得死去的人活在我的身体里。
所以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体里承载着别的东西,那是远古祖先的力量和记忆。
当我死去的时候,我可能会归入土地,也可能会变成星辰,不管怎样,我一定还作用于世间。
即使,或许我的后辈经历多少代之后已不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存在,我的事迹,但我想一定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东西,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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