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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琐谈

《画皮》琐谈

作者: 采薇飞扬 | 来源:发表于2020-04-01 06:07 被阅读0次

            很小的时候就看过电影《画皮》,那时并不知道它是《聊斋志异》中的作品,只知道是一个鬼故事,里面的女鬼狰狞可怕,长发绿脸獠牙,指甲寸余,奔入房中,直接把五指插入王生胸中,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来。其实,看到这里眼睛早被大人用手挡住了,是后来听大一点的孩子的描述想象出来的,以后这一女鬼的形象便印在脑中挥之不去。当时,我们那地方的人称一种很容易被点燃的老化了的树皮为画(化)皮,我便又有了一种联想,那女鬼是成精的画(化)皮幻化出来的,以后一看到那老化的树皮便有几份悚然。后来大一些又看根据《聊斋志异》排的电视连续剧,一开始便放一些鬼声鬼气的音乐,漆黑一片中弄一个泛着微弱光芒的灯笼晃来晃去,阴森恐怖,让人后背发凉。似乎所有拍《聊斋志异》的导演都喜欢极力渲染它的鬼气狐味,凸显其恐怖气氛,也或者,不管是什么层次的观众,都喜欢这种恐怖给人带来的身心上的刺激。

    上大学时读到《聊斋志异》的原著和一些评析,始知《画皮》是一篇寓言小说,具有深刻的寓言意义:“狞鬼画皮,伪装美女,不仅概括了鬼类的阴险本质,而且揭露了现实生活中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两面派伎俩。” “王生 “画皮”一词已为人们经常使用,并收入《辞海》、《辞典》,“比喻掩饰狰狞面目和凶残实质的美丽外套”。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些已是定论,无须多言。

    如今再读《画皮》,又有了新的体会,里面的每个人物都变的有立体感了,每个人物的身上都能看到作者的影子。先看那女鬼,多少年来被人唾骂,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伪装美女的手段,而是因为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能成为活人。纵观历史,采用美人计来达到某种目的的人多了去了。西施、貂禅不都是靠美色惑人来帮其主子达到政治目的的吗?不同的是她们只是男人们达到政治目的的工具,所以在因她们而引起的争端中丧身的性命便与她们无关,她们是值得同情的角色。杨玉环就不同了,她甚至都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只是拥有美貌和才华,只是在享受着帝王的宠爱,但当时的人们却容不下她,最终只留下马巍坡上的香魂。《画皮》中的女鬼苦苦修炼,只是为了再能做人,但她只为一己私利去伤人性命,便不能为世人所容,再加上她青面獠牙的真实面貌,便无法再勾起人们的丝毫怜悯。到是小说中的道士颇能理解她“请遣除之,此物亦良苦,甫能觅代者,予亦不忍伤其生。”蒲松龄通过道士的嘴说出这样的话,不仅仅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使情节波澜起伏,更流露出蒲松龄的通达和宽厚。这世上的人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为恶者的动机有时也有可以被人理解的一面。

    历来人们对王生的评价总是“心存邪念,因而人妖莫辩、美丑颠倒,终致杀身之祸。不知人们在作此评价时有没有想到《聊斋志异》中其他与鬼狐花妖相遇的书生。《香玉》中的黄生,“一日遥自窗中见女郎素衣,掩映花间”便“趋出”,“行渐近”便“暴起”,“二女惊奔”,黄生便留诗树上,晚上香玉便不请自来。《葛巾》中的常大用,看见葛巾后“微窥之,宫妆艳艳。……急返身而搜之”。这诸多书生,哪一个不是和王生一样,色令智昏,有谁先去探明那女子的虚实然后再相好的。甚至有人明知对方是非人类,依然我心依旧。蒲松龄笔下的书生多数如此,不同的是王生不象其他书生那样运气好,遇上的鬼狐花妖都是善类,不用书生们为他们负任何责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能帮助他们或者成就功名,或者过上富裕的生活。想必这也是蒲公的愿望,希望女子既能生儿育女,又能担当家庭重任,参与物质财富的建造。所以写出那许多人与鬼狐花妖真心相恋的故事,但他又明白地意识到现实中哪有这样的好事,真有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于是便塑造出王生这个形象来警醒自己和世人。就象冯小刚的电影《一声叹息》中所说“她就是个仙女,你也得忍着。再说,这世上那有仙女呀!”。因为王生身上有蒲松龄自己的影子,所以他也不想让王生的结局过于悲惨,于是又塑造出王妻,让她强啖乞人之痰以救夫。所以,《画皮》只是作者自警和警人之作。而且,篇中的王生还是能听进别人的劝戒的,否则,他也不会去“蹑迹而窗窥之”。

        蒲松龄满腹经纶,从19岁到31岁间从未放弃科试举业,但屡试屡败。之后家境窘迫,他便结束了专攻举业的生涯,南下江苏去做幕宾。这种笔耕卖文的幕宾生涯离他登第人佳的理想愈来愈远,他十分苦闷,几年来目睹官场污秽更令他灰心。他放弃了为人作嫁的幕宾职业后,开始坐馆教书,直到去世。在教书期间,他又多次参加科举考试,终归难遂心愿,他对科举制度是想说爱你不容易。他的苦闷压抑必然会以各种形式发泄于笔端,《画皮》中的乞人正是他发泄的一次好机会。卧于粪土中、颠歌市中、鼻涕三尺,口出狂言,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不用在乎所有的道德礼法,自由自在,率性而为,无所顾及,超于世外。这也是写小说的妙处,可以把想说不能说的话,想做不能做的事,想发泄不便发泄的情绪让书中的某个人物去说、去做、去发泄。

    人们尽可以用“画皮”去指代那些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男人,也可以去指代那些面若桃花,心如毒蝎的女人。但《画皮》绝不仅仅是一篇寓言,其中每一个人物的身上都能流露出作者的思想和情感。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年龄读《画皮》应该会有不同的感受吧,希望若干年之后再读《画皮》会有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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