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制的反面不是自由，是娱乐至死

作为一个90后，我对于极权统治的恐惧始于《1984》。之所以这本书要比各种真实史料有冲击得多，一是因为历史加数据的组合总是太枯燥，二是在经过故事的润色后，极权这张脸会变得立体和张牙舞爪的多。也正因为这本书，自己曾经一度以为极权就是老大哥这么简单，现在才发现《1984》中的世界其实是最为纯粹单一的极权世界，因为他只需要重复一种手段便可以控制全部人。更为可怖的是在这之前的阶段，极权会变着法驯服人民，有时候是一根鞭子，有时候是一颗糖，但都是为老大哥的诞生做铺垫。所以我一度也很渴望自由，渴望生活在一个不受管制的世界，直到我明白没有绝对自由存在这个道理。

可在《美妙的新世界》中，作者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告诉读者：专制的反面不是自由，而是娱乐至死。这本书和《1984》以及《我们》并称文学界的“反乌托邦三部曲”，但和其他两本书不同，《美妙的新世界》里展示的并不是一个高度集权的社会，书里的人们热爱自己的出身、职业，没有生老病死，随时都可以沉溺于声色犬马而不必担心会被社会淘汰，因为人人都是这样。可看起来名副其实的“美妙新世界”，又为何会成为作者抨击反乌托邦的武器？答案很简单：极权能至死，娱乐也一样能。

固然，《美妙的新世界》看起来非常“乌托邦”，每个人各司其职，该工作工作该玩玩，大家一起携手创造福帝新世界。然而细看之下，政府对于人民的控制与洗脑并不亚于《1984》：文明世界的人类分为五个等级，每个等级有不同的职责。最高层的人类可以享用一切最好的东西，最底层的人类却智力低下，只能重复体力劳动，并且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复制人；洗脑经过政府高科技的包装后，持续不休地入侵人群的一道缝隙，就算在睡梦中也无法逃过；为了维护“共有、安定、统一”的社会箴言，政府剥夺了人类对于爱情、家庭、宗教等等人性因素，用感官享受来麻痹他们；如果你感到痛苦、迷茫，或者想反抗？来一管唆麻吧，这中虚构的毒品可以让你忘记一切烦恼，让你感到幸福快乐无忧无虑。总而言之，在这个美妙的新世界里，掌握权力的上层人士竭尽切所能让民众得到满足，扑灭任何反抗的火苗，让整个社会机械化的运转着。除了还存在感官的需求以外，所有的人都和行尸走肉无异。

某种程度上，《美妙的新世界》比《1984》更容易实现，因为它无限放大人类追求放纵享乐的天性，而不是用极权来压抑。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人类的天性并非逆来顺受，压迫过了临界点反倒会成为爆发的导火索。但“引流”就不一样了：你想要性？没问题，每个人都是你性交的对象；你想追求刺激？感官电影能让你嗨翻天；你想要自由？唔，还是先来一管唆麻再说吧。要不然刘禅怎么会乐不思蜀，谁愿意从天堂回到烦事一堆的人间呢？因而很多人经常说我们该担心的不是《1984》而是《美妙的新世界》，因为前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后一个时代正在到来。

这句话初看有些粗糙，但细究之下并非全无道理。经济的飞速发展，将人们从温饱线拉到了小康线，而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后，自然就开始考虑精神层面的问题。只不过大部分人的精神层面层次不齐，不是每个人都追求信达雅，但感官上的享受确实人类的共性。于是每一次跟风都会掀起一波高潮，每一个热点都成为全民的狂欢。社交网络上充斥着段子、笑话，比起好好说话，人们更喜欢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我们又将枪口对准了曾经的同盟：我骂你是道德卫士，你骂他啃人血馒头，他骂我把大清亡了。这样的闹剧日复一日的上演着，每个人都乐此不疲。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美妙的新世界》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不用思考也不用负担责任，每天纵情声色。虽然像是傀儡一般，但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这也是福帝的厉害之处：将上帝赶下台，再扶持另一个上帝上去，人民只需要看到那个位置有人就行了，是谁并不重要。之后，服从和执行便是他们唯一要做的。如果有一天，你问他们“自由是什么”，他们准会回答:"自由，不就是做什么说什么都没人管吗？我们很自由，1984才没有自由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