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班时已经没有了邵伟昆的具体工作,殷煜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室里,打开了他从前使用的电脑。他的办公桌被搬了岀来,放在了大办公室的最后边。他和殷煜交接时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把一些办公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殷煜的面孔上没有尴尬的神色。
他坐下来,默默数了数那些办公桌,有三十一张,一长排一长排的,像个手工流水线车间。他不时能听见一些关拉抽屉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聊起天儿来,他们手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们在明亮的“车间”里谈孩子,谈天气,谈钱和白菜,嗡嗡莺莺的声音混杂成一片。没有人过来和他说话。
中午时荀岩朝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饭盒向他举了举,示意他吃饭的时间到了。可他却能感觉出荀岩的眼神竟像是做贼一般。他一直等办公室里没有人了,才去街上买回一个盒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吃。
下午一上班他们就开始煲电话粥,不知与哪里的阿猫阿狗们聊闲篇。他们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他这时发现身边不远处的秦卫东有些神秘,也有些紧张。秦卫东在电话里与人询问股市行情,他一边听电话一边用手擦抹额上汗水。
三点钟他去了趟厕所,这回他遇见金所长了,可是金所长却昂着头板着脸走过去了,那样子就像是在公共厕所遇见了一个路人。
他们在排斥他,这个车间里的每一张桌子每一台电脑都在排斥他。这是从前金所长给予他那些特殊待遇造成的局面,那些待遇让他出尽了风头,而他们都没有。可是现在那些待遇失去了,他和他们一样了,他们这样对待他就像是应该的。办公室里没有朋友,从来就没有过的,现在他相信这句话了。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自我,只考虑自己的荣辱得失,不愿意往身上惹点什么,因而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我们的办公室对人的陶冶最成功的业绩,就是部下能自觉地看上司的眼色行事,领会着领导的意图行事。他们可以不要朋友,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要使自己过得好一些。至于谁是谁非他们不必去关心,那既不是现实又不是理想,那是政治家或者社会学家的事情。这世界本有着许多的不公正,当看到或者感觉到你落入不公正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和意识为你去难过,只是怕自己也会在上司那里落得和你一样的结果。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需要吃五谷杂粮的生命物。
可是他们全然凌辱了他的孤独,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孤独有时候也会变作孤胆的。在天地间,做一个好人是需要努力的,甚至需要一生的努力都达不到。做一个好人的确需要勇气,这勇气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创造着生活,价值或大或小,可是每一个人却又往往忽视了创造自己。他们不会创造自己。
邵伟昆拿起手机,拨打一个号码。而那边好像一直都在等他的电话,刚一拨动电话就通了。他还听出来,庞清谈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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