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了万里路¹
文/幽泉小伊
我的人生,二年级开始住校,二十二岁长大成人²。
我是五岁上的村小,上了三个一年级。学龄不够没有学籍,更没有参加期中、期末考试的资格。熬到第三年的老油条,终于算入了籍的学生,因为基础扎实挣了个班级第一。可惜天公向来喜欢作丑,一升二之际,师资调离,村里唯一的老学究走了,二十几个孩子不得不“转存”到十里外的完小就读。除了村委会就近的学生,家里远的都得住校。当时年纪小。有摩托车的家庭都寥寥。我们一家三口踏着山路从家到学校,被褥和床板是爸爸背的、我是妈妈背的、书包是我背的——妹妹还没出生。第二天,爸爸向学校交了红豆、干酸菜和米面油,妈妈给我兑换了饭、菜票,留下句“往后的路全靠自己走”,就又回去了。
从此,我和小伙伴们混上了周五散学徒步回家、星期天下午徒步返校的光阴。每周二十里地,脚底板也疼,边玩边走,天黑了才赶到学校或者家里,免不得挨一顿老师、家长的臭骂。那会儿不知哪来的贼胆,三五结群就敢点着蜡烛往溶洞里钻,山沟沟里撬兰花、水洼洼里掏螃蟹,还因为多肉的叶片厚实,给它取了个“厚脸皮”的怪名。2010年云南特大干旱,学校停水,老师不得不带队,领着——拎着塑料瓶、桶的我们,到距离学校四、五里开外的山洞汲水。后来一切回归正常,嬉戏打闹、上课下课。最鼓舞的要属劳动课,可以上山搭窝棚、捡菌子、摘杨梅,食堂的柴火也全靠我们。曾经的饭菜真香啊,不像现在,学校都建了蔬菜大棚,养鸡养鸭的。说不羡慕你信么?六年的路途不短,那些形态各异的钟乳石、野花野草野果野生菌,虽然品相未必完美,但始终印在心里,二十多岁还在回忆。
中学到了县里,我是钻书的少年。初中班主任不让我们看课外书的歪理,自己买的一律没收、从学校阅览室借的全部归还回去。倒是语文老师开明,天天念叨“好了歌”,于是我在他的间接怂恿下凑钱拿下一套四大名著,最先看完了红楼,然后西游、水浒,三国还在班主任那里存着,所以看的电视剧居多。高中啊,就是郭敬明文章里讲的炼狱阶段。书本里夹满了试卷,学习的忙里是偷不出闲的,只有十天一次的“放风”(顶多一下午)可以逃出校门、夺来时光。啃书的日子最短,却办了几个书店的会员、开了县图书馆的借阅证,埋头苦钻,读了《史记》、读了许多的中国名著和外国奇幻。女班长还总埋汰我“只有那天下午我属于书,平时都归她管”,那时候她还不是我的老婆。
高考志愿没录到医学院,反而拐进了中文系,在外省接受系统的文学熏陶。文学、文论、美学、语言学浩如烟海。结识了几位作家、编辑,并萌发了迟来的写作思考与尝试,也算是弃医从文了。大学毕业,怀着满腔的热血一头扎进大西北。西南——西北,五千多公里,直接一眼万里,一次性到位,光火车就足足开了两天两夜,风沙大到能把房顶掀翻……你要是问新疆什么模样,多少形容词都表演不完,要是提到喀什地区的沙漠、戈壁滩,我倒是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盐碱的味道是苦涩的,因为我亲口尝过,舌头为证。
再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走多远,但肯定要走到生命的终点。老话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目前这二十几年的里程,全部距离细算起来何止万里。先行了万里路,才读懂余生坦途。我就像一只野鸭,早早学会了游水,即便某一天不小心从桥上跌落,也不怕溺亡。
[1]本故事杜撰成分居多,请注意甄别。
[2]引自陈亭夫的诗《晚景》:“我的名字,三岁开始讲话,二十岁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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