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江湖:引言及目录
马车行起,李剑秋原本就倦极,此刻躺在马车中他更是感觉疲惫到了极点,可偏偏就是无法安然入睡,只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有时候似乎是睡着做梦,有时候又似乎是醒着回忆。
恍惚间,李剑秋仿佛又回到了养父李大勇的背上,那个无论做什么都坚持把他缚在背上的汉子。
东北山中狼多,白河村又是在远离集镇的山腰上,整个村子也不过稀稀落落的七八户人家。每到晚上常有饿极了的野狼在村子里觅食,甚至会有恶狼到村里人家的房门上抓挠,企图进屋吃人。
李大勇原也有妻子女儿,一家三口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却也其乐融融。
有一次他进深山打猎,遇风雪所阻无法出山,好不容易在山洞中等到风雪止歇他才赶回村里,却见家中房门被恶狼掏出个大洞。他赶忙进屋查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妻子已死在屋内,尸体群狼分食得惨不忍睹。
李大勇见此场景悲愤地仰头惨嚎、状若疯癫,好一会才恢复了一丝冷静,便开始四下里找寻他那刚满四岁的女儿。
李大勇一家人所住泥草房本就不大,他翻遍屋内也没见到女儿,虽然明知她已经凶多吉少,却还是不顾连日奔波的疲惫出门找寻女儿。
好在风雪早已经停歇,李大勇略一定神便发现了雪地中留下的群狼脚印,于是顺着脚印追踪而去。
人就是这样,越是遭遇绝望时,就越是抓住希望不放。李大勇的理性告诉他女儿肯定是活不成了,可在没见到女儿尸体前他的感情却万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执拗的循着狼群的踪迹追去。
狼群在离开李大勇家后,又在村里四处游荡了一圈,沿途有不少家畜受害。李大勇本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此刻心中又疯狂牵挂着女儿的安危,便锲而不舍的一路追踪,一直跟到了一个山洞前。
这一路走来李大勇已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根据狼群的脚印,他已判断此刻山洞中至少有五六只狼。可女儿很可能被狼群叼进了山洞,虽然明知道危险却也不敢耽搁,片刻不停的就闯了进去。
李大勇并没有和李剑秋说起当时是如何与群狼恶斗的,只是说他并没有在狼窝里找到女儿,却意外发现了被狼叼来狼窝的一个男婴,这婴儿正是李剑秋。
李大勇当时正是家破人亡、万念俱灰之际,李剑秋的出现却让他有了一丝生的意念。所以李大勇常和他说,虽然是自己从狼窝里救出了他,实际上却是他从绝望中救了自己。
从此,李大勇就把李剑秋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般抚养,父子俩相依为命。
自李剑秋记事起,李大勇就常把他缚在背上进山打猎,无论再怎么疲累不堪也从不留他一个人独处。村里人常逗趣说李剑秋生来就是猎人,生于山林也长于山林。
李剑秋懂事后第一件学会的事情不是走路,而是打猎。他在李大勇背上时就学会了辨认方向、追寻猎物踪迹,甚至还能先于李大勇感知到危险,给李大勇预警。到得七八岁年纪,已经可以跟着李大勇一起在雪地设套捕兽、林中弯弓射鸟了。
李大勇对李剑秋也是万般疼爱,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美好都给了他,不仅把一身打猎的本事尽数传授给他,还省吃俭用的送他去集镇上认字读书。虽然李剑秋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也想过去找亲生父母,可李大勇对他而言却永远是那个给了他一切的父亲,那个喜欢把他背在背上不愿放下的男人。
回味着伏在李大勇背上时温暖而又安全的感觉,李剑秋终于沉沉睡去。
进入远山门后的这两年,李剑秋从没回过白河村,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远山门门规森严,他这样的初级弟子是没有资格下山的,虽然平日里习武练功好不充实,可一旦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思乡之情却总是充塞心头。
远山门虽然和白河村同在长白山脉,气候、景致也相差不大,可他就是恋着山腰上的那个小村庄,难以割舍这绵绵的思乡之情。
有时候,人们热切思念的恐怕不是某个地方,而是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和那再难见到的人。
李剑秋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进入武境的二十多名弟子多数已经返回各自峰内,只余下因执着参悟而陷入昏迷的几人在白云峰休息。
得益于在玄冰壁前的修炼经历,李剑秋是这些昏迷弟子中第一个醒来的。见天色仍是一片漆黑,他便提刀出了房间,打算练一路刀法舒展舒展筋骨。
默默回想在武境二层中参悟《刀法总诀》时对刀法气势上的领悟,李剑秋一展手中长刀,一路雪落刀法从头施展开来。现在他已经对从刀锋运转上感悟刀意十分熟练,微一凝神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刀锋之上。他此刻不再像从前那般沉浸在刀锋上无法自拔,而是能配合刀招控制心神收放程度。
李剑秋催动刀招、内力、心神三者联动,雪落刀法的招式依然不变,但其中刀势却变幻莫测,时而凝于刀锋隐忍不发,时而随刀锋挥洒而释,时而又忽的消失不见。他此刻练刀,已不再只是熟悉刀招,而是细细感受心神和内力对刀招变化时的配合,进而尝试控制刀上气势。
刀势无形,想要一时之间操控得精细入微简直难于登天,对刀势的控制不仅要先对招式施展纯熟,更需要对内力和心神的控制俱佳。现下李剑秋刚刚可以开始控制心神,对于心神和内力契合刀招还不得要领。
一路雪落刀法施展完毕,李剑秋却仍不得要领,心中一横便想尽力催动刀势,看看自己的极限所在。他左掌前探,右手执刀横于胸前,一边不住鼓动内力,一边又尽可能将心神凝于刀上。
一时间,他想到了幼时在山中弯弓射猎时的专注,想到了初到远山门时决心苦练武功的决心,想到了登顶冰峰时的豪情万丈,想到了参悟冰峰十六式时那挟山岳之势的刀招……
良久,他猛然将目光投在面前的一排松树之上,双手握刀原地劈出!这一刀并无招式配合,只是尽展李剑秋此刻所凝气势,只听得呼的一声,也不知是内力催动还是刀招带动空气,这一刀竟然真的释放了一股强悍的气势向前冲去,激得面前一排棵松树不住晃动,发出一阵沙沙声。
李剑秋原本只是心血来潮想要放手施为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一刀会造成如此声势,一时间也很意外。
“嗯,你竟然已能将刀势外放,想来南归也确实用心指点过你。”就在李剑秋愣了会神的功夫,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李剑秋回过神来,忙转身看去,见是大长老不知何时已到了院中,正带着一脸的和蔼笑容看着自己。李剑秋忙行了一礼,道:“见过大长老,弟子刚刚……”
大长老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道:“不急,你先过来坐。”说罢,当先坐到院内的石桌旁,李剑秋跟着坐在他身边。
“刚刚你在练习雪落刀法时,我一直在从旁观看,见你手中刀势始终难以掌控,我还以为南归并未指点过你刀势的要诀。”大长老说到这里哈哈一笑,似乎在掩饰自己刚刚的判断失误,继续道:“但见你最后这刀的刀势却又能达到如此效果,想来南归并未藏私。不过我还是心中不解,这套雪落刀法是门中的入门刀法,同时也是初始修炼刀势时最容易掌控的一路刀法,为什么你刚刚的表现却完全不得要领?”
李剑秋此刻却不好解释说梯云峰主没有传授他刀势要诀,免得将来段南归再被长老训斥,只得打个马虎眼道:“弟子心中净是想着如何发挥刀势的最大威力,因此只悟得皮毛,对刀势的来龙去脉并不甚清楚。”
大长老见他如此解释,点了点头道:“看来南归也是心急,只顾着让你感受刀势之威,却并未从基础开始讲解,想来你进入四阶时间尚短,他还来不及向你解释一切。也罢,老夫就越俎代庖,替他向你详细讲讲这刀势为何物。”
李剑秋听得大长老这位门中的顶级高手要向他讲解刀势的奥秘,忙坐直身子认真听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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