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来了
西边哥哥把破车停下来,杜小胖跳出去,她回头向西边哥哥招招手,向家门口走去。
西边哥哥开着破车跑远了。
她看到家门口有一辆破大发。车牌号是282828,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二哥来了!二哥来看我和老妈妈拉!”
她像只小兔子,急忙跑进家门。
她家的大门是薄铁片的,门把手上拴着铁马,开门关门都叮叮地响。
杜二胖坐在院中。
院子的国强子里炖着排骨。
湿润的白雾从锅里飘出了,炖肉的香味传出了小巷子。
杜二胖坐在国强子旁边,正烧火。
他是杜家最有风度的男子。
杜减是杜家最漂亮的男子。
杜二胖是个真正的“妹贼控”。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拉?杜小胖想,我大概只有四岁吧。
窄小的路,坑坑洼洼,到处是土块。路两边的小屋子又低又矮。
人们都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
比现在小姑娘的“乞丐服”颜色多极了,造型也多极了。
征天虎为了给征天咪做“乞丐服”,他得用大爪子抓布料,整整抓了三天,布料被抓得千苍百孔,他还叹息达不到要求,做成衣服后,效果不理想呢。
那时的人们,天天穿“潮流乞丐服”。
小胖贼抓着杜二胖的手。
少年风神俊朗。
衣服虽然破旧,但是整洁。
他牵着小胖贼走,天边的月亮慢慢升了起来。
月亮向天空升腾。
淡淡的光辉撒了下来。
破旧的道路,低矮的房屋,都蒙上了水银。
月光落在了杜二胖的眼睛里。漂漂亮亮。
月光掉到了小胖贼的脸颊上。碎裂开来。
她抬头,看着月亮。
月光皎洁。
“哥哥,”她突然说,“月亮跟着我走啊!”
她停了下来,“哥哥,月亮停了下来拉!”
她走走停停,欢喜地跳着,看着天空。
杜二胖站住了,看着自己的妹妹。
小胖贼穿着背带裤,梳着小歪辫,扎着绿色的绸布――从布头里裁剪的。
她的脸胖的像头号大苹果。
起风了,夏天的风带着凉爽,从兄妹脚下旋过。
“月亮为什么跟着我啊?哥哥!”她问。
“哦!这得相对来说啊!妹妹。”杜二胖牵着她的手,“我们要相对来看事情哦!”
他指着月亮,就像指着孪生兄弟。
他本来就是月亮一样的少年。
温润如玉,气质儒雅。
翩翩少年,如同月中的玉树。
“妹妹啊,你走的时候,月亮会走啊,这是相对你说的。”他带着她走,“你停的时候,月亮也停下来,这是相对月亮说的。”
“相对的啊?”
“是呀,什么都是相对的啊!妹妹。”
杜二胖牵着小妹妹,他们走在独流古道上。
满月的日子,星星是稀少的。
撒满月辉的古道,蜿蜿蜒蜒地远去。
杜小胖知道了“相对”。
小小的院子里,她捏着粉笔,在地上画鸭子。
“语文得了二分,数学得了三分,一撅嘴变成了小鸭子儿。”
她画了只鸭子,又开始画又一只鸭子。
“这是只大鸭子,”她说,“它相对那只小鸭子,它是大鸭子。”
她给鸭子们画花冠。
“这是只小鸭子,”她说,“它相对于大鸭子,它是小鸭子。”
她开始画鸭蛋。
“大鸭蛋,小鸭蛋,小鸭蛋,大鸭蛋……”她在院子里爬,爬的小手都是泥,爬的小脸黑漆漆。
她画了一院子的鸭子,一院子的花……
杜二胖出去上学了。
小胖贼腻上了杜三胖。
杜三胖不会教她“相对论”,但是,他会把小胖贼放在脖子上,去喝汽水。
汽水的颜色好多啊!
汽水真好喝啊!
她每天都去喝汽水,杜三胖和她,兄妹两个每人坐一个门墩,喝同一瓶汽水。汽水瓶里有个玻璃球,喝汽水的时候,就咕噜咕噜地响。
但是,玻璃球不会滚出瓶子。
“好奇怪啊!”她研究,“它们怎么放进去的啊?”
杜三胖不会回答,他忙着用弹弓打麻雀呢。
现在,杜小胖跑进了院子,二哥看着他。
杜二胖已经老了。
他像个老农民,可是,他的衣服很整洁。
“二哥!”她跑过去喊到。
“嗯!”杜二胖应到,张开嘴巴,露出了整洁的牙齿,“老妹子,回来了?”
“嗯!”她探头看看国强子,“肉熟了吗?”
“没熟!”老妈妈喊到,“不许尝,还没熟呢。”
“我知道”,杜小胖进屋,拿出了饭盆,坐到杜二胖跟前,“我知道没熟,我一会再尝。”
杜二胖笑了。
他往锅底加了把柴。
二嫂子走出来,手里拿着棒子面糊,扭头问老妈妈:“煮粘粥吗?”
“行!”老妈妈拿出几个松花蛋,“老二媳妇,把这几个松花蛋卧粘粥里。”
大家都笑了起来。
“妈妈!”杜小胖喊到,“粘粥怎么能卧松花蛋啊?怎么吃啊?”
“独流镇啊!”老妈妈说,“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真是现眼。”
“你嫂子就是修好堕业啊!”老妈妈说,“白白为这混蛋一家子抗活了。”
三嫂子走了进来。她瘦瘦的,非常精神,利落的短发,摆摆生生的衣服。
她走进来,开始干活。
她的手像变戏法。
乱七八糟的餐桌变得整洁。
扔满菜丝的院子变得干净。
她爽利地笑着,说:“妈,我没事的。”
“我知道你没事,”老妈妈说,“我外号叫傻表姐,忠厚了一辈子。你爹也老实巴交一辈子,咱也没遇到这事。”
“你啊!”老妈妈说,“太爱管闲事了。”
“我说过她好多次了。”杜三胖在剥葱,三嫂在剥蒜,“她非说跟这娘们一块长大,说她过日子难!”
二嫂子白白眼,没有说话。
炖肉的香味传了出来。
杜小胖揭开锅:“我尝尝肉熟了吗?”
她挑出最好的排骨,开始啃。
排骨真香!老妈妈的手艺真棒!
“熟了吗?”大家问她。
“没尝出来。”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再尝块啊!”
大家都笑了。
等到大家都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尝饱了。
大家在院子里吃饭。
谁也没把三嫂子被讹诈的事,当回事。
大家都在笑,哥哥们在说笑话,嫂子们很开心。
大家也没把老妹子被“侮辱诽谤”的事当回事。
小胖贼走回卧室。
天更阴了。灰土“噗簌簌”地落了下来。
嫂子们叫起来,哥哥们手忙脚乱地往屋里搬桌椅。
松花蛋掉在了地上,滴溜溜打转。好像,也在笑。
杜小胖的屋子角,有一个洞。
鼠淡淡一家住在这里。
鼠大淡探出头,四处看看,钻了出来。
杜小胖掏出好吃的,递给他们。
鼠淡淡哥五个开始吃排骨。
他们嚼得可之可之响。
鼠五淡最小了,鼠大淡把脆骨都放在他面前。
“诶!老姑奶。”他说,“大蛋蛋和二蛋蛋又打起来了。”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钱钱?”
“又为了钱钱?”杜小胖惊讶极了。
“他们家没有钱钱了。”
“为什么?”
“蛋蛋的姥姥,大家都不作兴她了,说她……什么来着?”
“讹诈碰瓷!”鼠五淡说,“讹诈好姐妹!人们都看不起!”
杜小胖沉思着。
“她们家没钱钱了。”鼠二淡说。
“不对!”鼠三淡神秘地说,“昨天,蛋蛋姥姥数钱钱呢!好大一堆钱钱啊!”
“对对对!”鼠五淡说,“她边数钱钱边流口水。老姑奶,你看见排骨也流口水啊!”
“她的钱钱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啊?”
“西边哥哥给她的。”
“西边哥哥干嘛给她钱钱啊?”
“蛋蛋姥姥病了嘛,她说她没钱,西边哥哥就给她钱钱呗!”
“她真病了啊?多可怜啊”杜小胖同情心泛滥了。
“她病个屁!”鼠大淡说,“那么多的玉米粒,多香多好吃啊,一百多斤,她猫腰就抗走了。”
“我跟着她了。”鼠五淡说,“我跟着她走了,要是有人看她,她就晃啊晃,装走不稳呢。”
“真的啊!”鼠三淡说,“没人看她,她跑得好快啊!”
“我们不想和蛋蛋们玩了。”鼠大淡有点烦恼。
“为什么?”
“他们爱说瞎话了。”
“有一次,我告诉他们,”鼠大淡说,“有个人家里,都是钱钱,一箱一箱的,他们就让我去偷。”
杜小胖蹲下来,鼠淡淡们围着她,鼠大淡说:“那家好多钱钱啊,可是,这钱钱有什么用啊?它们都不能吃呢。”
“不过,啃起来牙齿好舒服啊!”
“钱钱不能啃的,是用来花的!”
“钱钱是用来买好吃的拉。”
“老姑奶有钱钱吗?”
“我有金卡。”
“金卡买不来面瓜的。”鼠淡淡们互相看看,都笑了。
“那是金哥哥不靠谱。”杜小胖急忙分辨着,“因为他姓金嘛!”
大家听完后,都笑了起来。
快乐的气氛像个精灵,跳起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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