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过去了。
四月过去了。
五月,也就要跟着过去。这样的日子走着,很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那只光阴的脚步。
三月里,桃花开。茶花开了,海棠花开了。其后是樱花,也开了。
四月里,桃花谢了。茶花谢了。柳花开了,琼花开了。泡桐的枝头挂着一串串淡紫的花铃,槐花洁白香甜。樟树的花香沁人心脾。马铃薯的花伏着凌波仙子的身影。摘茶的指尖忙个不停。
苦楝花开,夏天来了。
五月里,青涩的桃子很快可以摘了,红红的樱桃不几天的工夫就从树上消失了。海棠细长的蒂上结了一个个小圆点似的果子。腊梅,李树,都结了果实。枇杷熟了,黄澄澄圆滚滚地压缀在枝头。
毛栗树开花了,花由一条青丝变成了毛绒绒的长虫似的。猕猴桃开花了,大朵的淡白,像茶花,花开得集中,迅速,仿佛相约是一夜间齐齐开放的,十天一个礼拜,万千向上举爬的藤蔓架下,已然挂着一个个的圆球,像小小的柿子。
街头路口,农人拿来卖的尽是莴笋,土豆,小白菜,豌豆,祘苗,还有蚕豆。莴笋吃了一批又一批,豌豆也吃了若干回。再望一眼地头,那青绿转黄了。莴笋瘦长生枝,枝上擎着小小的花儿。豌豆的藤蔓也不再碧绿,那紫红的白的花朵也不见了,一身枯黄,突然间衰萎下去。
屋前屋后的竹林越发焕了生机,那一根根新生的笋竹比人家的孩儿生长得还要快,不几个的朝夕就蹿得老高,尖尖地直伸向蓝色的天宇,竹衣一片一片地褪落,一节一节鲜绿光滑的颜色露了出来。很早很早的时候,在晨曦或夕阳射落在竹林之间,我们总会去捡掉下来的竹衣,拿回来用一根洋丁将它撕划成梳状,再撕成一根根,要用它在插田的那天来捆扎秧苗。也有在杀年猪时,用它来系一条条二三斤的肋肉。现在,这些成了往事,成了那一点点愉快的记忆。
五月里,原先的水田很多荒芜,但草丛浅水里仍然响起欢快的蛙鸣,此起彼伏,蛙鸣是有节奏的,是标准的合唱,是协调的乐曲,是生命与时令的符号。立夏小满前后,并不多见仍在耕的水田出现了插秧的身姿,弯着腰,匍匐在一汪水里泥中,似乎看不到他们的移动,像蚕吃叶,一点点地向前。然后,远远地就有了“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境和希望。插田是欢欣的鼓舞的,是快乐的幸福的。是一段回想,是黄澄澄笑弯了腰的稻谷的欢歌。
茶树尽予了它的香叶精华,这一年的茶事结束了,没有结束的是新茶的卖买和喝茶品茶的生活之声。有农人在修剪茶树,以待来年长出更茁壮的茶树和新茶。真个是裁了茶桑又插田。
农家无闲月,五月人倍忙。只是没见着“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油菜已经收了,留在地头的是脱了籽的黄白色的油菜禾杆。它们倒伏在地头,仿佛可以闻到收获后的菜籽换回来的菜油的香味。很快,麦子就要熟了,用菜籽油、新麦粉煎制麦粑吃,麦香菜香都有了。小时候,禾杆抱回来烧锅做饭,在灶堂里噼啪做响,燃烧成灰烬,青灰又回到了田地间做为肥料。
菜园一茬一茬换了新姿,缸豆的藤蔓爬上了枝架,藤蔓的下面的叶间,仔细一看,有的已开了紫红的小花。地里是新插的茄子,辣椒,五寸来长的苗,在地间疏疏落落,排列有致,有一种生长的力量,仿佛是雏鸡雏鸭在其间跑来跑去。
玉米种得早的,禾杆有米余高了,眼看要抽穂长出玉米来,那正是少年走向成年的当儿。总感到现在的菜地比种稻子的水田更为让人偏爱。
从春天到了夏天,许多的花开,各样的鸟叫,形形色色,不可尽言。5月21日,在烈士陵园听到了布谷叫,“割麦插禾,…”“割麦插禾,…”一遍一遍地叫着,响彻天地林间。腔调急切,热烈,又从容,平静。
五月,说不出它的心情,但记得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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