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我在团政治处当新闻干事。年底,领导指派我跟一营教导员一起到一连蹲点搞年终结。我去向教导员报到。教导员给我交待任务,临了,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次派“工作组”到一连,有一件要事是要查一查副连长与驻地一个女人的关系是否有出轨违纪的地方,因为有人反映过这个问题。如果调查确有此事,要严惩不岱。听了这话,我心里格楞了一下。这个副连长和我是同乡。教导员订嘱我要保密。我来到一连,在连部住下。没过多大一会,就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妇女来到连部,她抱来一堆洗完凉干的被套床单工作服,叠好放在衣物架上,给副连长搭讪了几句便走了。我问副连长她是谁。副连长说,她是连队营房旁边住宅小区里的一个常住居民,姓瞿,因为有心脏病长期在家休息。连队驻进这个小区施工,和居民们朝夕相处,居民们看到当兵的上班干活,比民工们还苦还累,下班还要被严格的纪律约束着,既敬佩又同情,便自发组织成立一个拥军小组,帮连队干部战士们义务洗衣服缝被子,有时也到饮事班帮助择菜洗菜,干些杂活。带头的就是那个瞿大姐。瞿大姐三十岁出头,长相好,身材微胖显出少妇的丰润,说话声音甜美,做事泼辣,有点女公子的风度。她丈夫比他大十来岁,对她娇惯些。她病休在家也无聊,见一帮当兵的把小区热闹起来了,很高兴。连部正好借住小区的一栋平房,与瞿大姐的家相距不过十多米。副连长管连队行政后勤,油盐醬醋吃喝拉撒的事情免不了与地方老乡来往多些,与瞿大姐一来二去的就热络起来了,有点扎眼,可瞿大姐不在乎,到了连部,一屁股坐在副连长床上,谈天说地,眉飞眼笑,弄得一屋子香喷喷的花露水味,别人看着是有点那个。我在连部住了几天,除了看他们来往较多以外,也说不上什么别的东西。我找其他几个干部问问,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几个班排长,他们说瞿大姐好话的多,当然也有说他们俏皮活的,但没有人肯定他们有见不得光的事。连队是集体,几乎没有私人活动空间,搞男女关系不容易。我干脆直接问副连长与瞿大姐有没有哪事,他跟我发誓说绝对没有,也绝对不敢。我信了。我得怎样向首长报告呢?我的一面之词,首长相信吗?我心生一计。连夜赶写了一篇小通讯,题目就叫《军嫂》,记叙了瞿大姐爱兵拥军的模范事迹。发出去没几天,兵种报纸刊登了,地方省市广播电台也广播了。瞿大姐一下子成了当地拥军模范人物了。她对当兵的更热情相助,跟连队干部来往也更多了。团里领导见此情形,也就没有再说让我调查的事了。我觉得很有意思,假若我当时不是用文笔抹红了这件事,假如我把连队干部战士们说的好听话压下来,把不好听的话汇报上去,副连长和那位瞿大姐说不定就得受点冤枉气。那个时代,女人对于军营军人,真有点“洪水猛兽”的意味。我还经历过一件事,说起来真的更不是个滋味。
一九七五年的时候,我在连队当文书。连队在湖南衡阳施工,住在耒河边上。当时请了一些民工帮助干杂活。记得有一个老头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在工地上砌墙。那个女孩子十八九岁,梳两个小辫子,脸红红的,皮肤并不细腻,一看就是农村姑娘的模样。但她双眼晴又大又亮
眸子里有着青春少女特有的那种羞涩。她在工地上跑来跑去,吸引了战士们的异样的目光。有一天中午,她和她父亲一块到连队食堂吃饭,她进食堂大门时与连队卫生员擦肩而过,我就在旁边,突然听到副连长喊了一声“有情况!”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只见副连长大步冲到那个女孩子面前,厉声说道:“把信交出来!”那女孩二话没说,把一只手抬起捂在自己嘴上,看得出他把一个纸团吞到嘴里了。副连很麻利地双粗大的右手卡住了那女孩子的下巴,稍稍使劲一揑,女孩张开口,吐出了一个湿漉漉的纸团。副连长拿着这个湿纸团,转身命令想要走开的卫生员跟他一起到连部去。那个女孩哭着离开了食堂,她父亲也跟她走了,都还没吃饭。真相很快弄明白了。那女孩吞下的是连队卫生员递给她的一封“情书”,主要内容是想约她第二天去衡阳市解放路百货大楼会面。卫生员是湘西土家族人,他看上了这个女孩,想跟她谈对象。我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上午我在连部走廊上写黑板报的时候,卫生员问我“楼房的楼字怎样写”,我告诉他“一个木,一个米,一个女”,他还不知道木和米和女怎样摆放。原来这小子是在写情书呀。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当然是卫生员写检讨受连队警告处分。那个女孩子从此也再没有跟她父亲一起来工地干活了......
后记:乡里娃曾经是军报记者,他的文笔流畅、自然、朴实、无华,但却充满着生活哲理,尤其是他的诗,为我们展现的就是一幅幅生活图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