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闷了,所以我决定拜托坐在我对面的小哥哥挪开他的身体,好让我拿出我放在我们头顶行李架上书包里的电脑。在我提出请求后,小哥哥非常绅士地主动帮我拿下了整个书包。
在半个小时前吧,我们从普通列车转乘了有氧列车。
高原反应这件事情本身是不足以让我感到恐慌的,我对此甚至丝毫不恐惧。可换列车这件事情让我原本全然不为所动的心变得有点紧张。我期待着高原反应在我身上起作用,就像期待着一件命定的事情一样。
这是个奇怪的心理。
在经过了大约26个小时的车程之后,现在我们大概是处在海拔2261米的西宁。换车前坐在和我背靠着的座位上的西宁小伙儿告诉我,西宁已经处在青藏高原上了。
此刻的我,19岁尾巴上的我,正身处疾驰于青藏高原上驶向拉萨的列车里。这件事情没有使我有想象中应有的兴奋感觉。按理说我会是万分期待的,毕竟来到这片神圣的土地是我多年的想往。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心境变化了吧,所以那种雀跃的心情不复再现。
其实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在这趟旅途上遇见的人并没有符合我的期待。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就像去兵马俑时有了太大的期望,看见不如想象中震撼的泥人之后我的后悔不迭。
所以对任何不是通过努力就能达到的结果,都不要有过多期待。用最平常的心理去迎接它,这样才不会在接触到实物后有太大的心理落差。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记录下我遇见的愿意写的人。

在没换有氧列车之前,坐在我换了之后的座位旁边的是一个穆斯林家庭。两个裹着严实头巾的妇女、坐在他们俩中间的棒球帽小男孩儿、以及坐在我身边的穆斯林大伯。
大伯掰了他的玉米馍馍给我,是我没见过的的食物。对我来说,从他手中接过的食物的味道是有点让我接受不了的。尽管他身上的和他给我的食物的味道不能让我接受,但我绝没有蠢到用不太美妙的气味来否定陌生人的友好的程度。
出于礼貌和对大伯热情的基本尊重,我咬牙把自己掰的那一小块啃完了。
随后穆斯林大伯又从老式中山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大把豌豆。坐我对面的山东大伯先吃了一粒,然后我也拿了一粒。做这件事情的驱动力无关其他,只是因为它让我想到了我一年前去世的爷爷。
在爷爷去世的这一年里,我从没专门花时间去怀念他。只是偶尔看见了某句歌词,或是看见谋篇小说里和我们爷孙俩相似的部分,我才会想到他。
于是在自己对他的深厚感情上,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在我自己的思想里,我一直觉得爷爷对我来说是个重要而独特的存在。
比如Agil问过我:What can’t you forgive?
我竟脱口而出:My grandfather.
因为我把forgive看成了forget。这样看来有点滑稽,但那时看见句子后回答时的第一反应大概还是可信的。
除去穆斯林大伯之外,还有一个西宁小伙儿。
仅凭面相我是完全看不出他和我同岁的。其实在他主动告诉我他的年龄之前我也没有打探他年龄的兴趣。知道这个东西,是因为在填有关旅客上高原的健康保证书时,他趴在我身后的座椅靠背上看见了我写自己的身份证号,于是对他自己的出生年月脱口而出。
对这一点我是无感的。
但他心里的小九九,或者友善一点来说,他的心理活动,我是多少猜到了一点的。
比如在全无交集时他一直趴在座椅靠背上试图和我开展话题、比如在我睡觉时他一次次探过头来看,还时不时问两句、比如他问我要了微信号。
当然以我的性格,出于礼貌我给了他我的微信。
我是一个在对自己不产生严重不便的情况下都会满足对方要求的人。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老好人,尽管在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情时我就开始主观克制了,可完全扼杀这种习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关系,慢慢来吧。试着去取悦自己,一步一步来。
还有一上车就坐在我旁边的小姐姐,和她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
算了,不提也罢。
在我去找洗漱台时遇上了一个站在卫生间门外的小姐姐,她用进藏的标配服饰把自己全副武装。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独木舟在《我亦飘零久》里频繁提到的那种枣红色披肩。
她大概是追着心里的声音、跟着神的旨意来到西藏的。
在抱着不同目的进藏的人脸上,你是能看出完全不同的神情的。他们的心理活动都写在了经历了岁月的脸上。
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大二下某节早自习结束后,磊姐把我叫住在走廊上聊。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不是很累?
这让我觉得讶异。
于是我回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说:“从你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你的神情看起来很疲惫。”
其实在这之前,我对“一个人的状态可以从神情上表现出来”这件事情的认知是不具体的。因为自身的因素,我把自己设定为一个粗线条的人。若不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仔细揣摩一个不太相关的人的神色的。
可能是出于早读的这个诱因,在这之后我对身边人的神色稍微在意了一些。
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还和四个在岳阳市一中上学的藏族小姑娘一起玩儿了纸牌游戏。
这种游戏当节奏快起来时,会有明显的藏族特色。节奏变快、声音变大、人也跟着变得很有激情。是一种特别有氛围的游戏,会让人快速的参与进去。
和她们一起玩游戏的体验,对我来说是一段特别的经历。是令人愉悦的。
小姑娘们极有礼貌、细致也充满激情。除去本身的家教和修养之外,我猜是有一些外部因素促使她们成为现在的样的。
藏族学生离开家人远赴内地求学本就是一件不太普通的事情。在学到知识的同时,他们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首要问题就是习惯的不同。这就理所当然地促使少数族群的学生们在校园里扎堆。与此同时,由习惯不同带来的藏汉学生之间的矛盾会促使他们做出一些改变来适应所必须短暂生存的圈子。
这对他们来说是困难而痛苦的过程,因为他们内心受到了伤害,而迫于环境而改变对他们而言或许也是一种煎熬。
除去这几个小姑娘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受到了这群学生的礼貌。
在我第二次尝试去看洗手间是否有人时,答案又是在预料之中。这时一个藏族男生从卫生间出来,顺带着把门关上了。
我问他:里面有人吗?
他回答:有一个。
很快卫生间里的男生出来了。他没有丝毫迟疑的对我说:你先吧。
“你先吧。”
我觉得这个藏族男生是个温暖的小绅士,尽管他说话时面无表情。
在我敲到这里时,已经是零点五十分了。
车厢里除去机器运作的声音之外,万籁俱寂。一个小哥哥睡在我左边的座椅上,他有一张生得俊俏的脸庞。他的座位是我提供的,因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很棒的。
虽然后来在玩完纸牌游戏回来后我把他弄醒了,但他还是很默契的在我跨过睡在最外面的男人进到我的中间位置时帮我先接住了笔记本。
小哥哥睡得很熟,睡姿也很美好。
事实是我并不知道他的年龄。直觉告诉我,他比我小。Whatever。
明早天明时大概就是穿过无人区的时候了。
西宁的小伙儿说,如果我运气好就能见到藏羚羊。能见到固然好,只是我对此没抱太大期望,因为不太想失望。
无论如何,会有大片碧绿的草原迎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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