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尔的回家,遇见老面孔的越来越少,年轻一辈的更是一个也不识的了。
年纪大了的,一般蜗居在家中,不大出来走动。往往走过身边,才会抬起浑浊的双眼使劲的盯着你看,半天也想不起来。
我轻轻的叫了一声,“淑兰姐?
“唉!唉!是敏不?!什么时候回来的?!”
用手使劲的往身上搓了搓,抓了我胳膊,紧紧的掐过了厚厚的的衣裳,掐了肉里,一阵麻疼。
“嗯!昨日回的,淑兰姐现在还好不?!”
“好!好!”使劲的扯了扯身上大红花饰的新衣裳,把沾着泥污的鞋子往后藏了藏。
眼神热切而真诚。
淑兰姐年纪与我母亲一般大。
因我父亲辈分高,唤我父母为二哥二嫂。是爷爷辈的叔伯兄弟,也算是同宗同族的。所以我们都唤他们为“根相哥哥,淑兰姐”的。
根相哥哥是个勤劳的人,日子却过的恓惶。
其实那个年代的人,不是父辈有几分积攒的,没有几个人过的不困苦的。
何况淑兰姐是个儿子肚,一溜生了一串五个儿子。虽然农村儿子金贵,打架干活没人能欺了你。
但儿子太多,也是件愁人的事。
儿子要娶媳,可不得要盖屋准备聘金,哪个都需要一大笔的开支。
农村没有什么生钱的活计,薄薄的几口良田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那时候,一家七口的衣裳都是补丁叠着补丁,灰扑扑的瞧不出任何的色彩。
大的两个随父亲下地干活,农闲时出外找点小工。那下边三个与我一般年纪,调皮的紧。一天到晚拖着长长的鼻涕虫子到外边打架斗殴,滋事生非。
还好我们是同族的宗亲,倒是不曾欺负我,还常常带上仨兄弟出去狐假虎威一阵,好使的紧。
根相哥哥性格不好。
其实也不能说不好,而是农村的惯病,大男子主义的厉害。
原本家中就一个女人,应该金贵的很。然而淑兰姐在家中是没有一点地位的。
稍有不如意,便是骂声一片。如多喝了些酒,那拳棍相加也不在话下了。
淑兰姐没有一点的反抗能力,而儿子也不像女儿般会体谅母亲所受的委屈。
家中根相哥哥一言堂,淑兰姐的委屈只能往肚里咽,最多嘴里回骂几句了事,被虐的狠了的时候也会找我母亲诉苦。
母亲会找根相哥哥谈话,劝解。
男人解了酒后脾气出奇的好,头点的如风中稻穗,但一喝了酒又故态复萌。
劝的久了,效果不大,淑兰姐熬的久了,也只能当成了家常。
因父亲在外工作,常年不归家。
所以一到农忙时节靠母亲一女子是忙不过来的。每年总需雇那么几天工才能在双抢季节妥当的收谷插秧。
母亲心细,每年的这个时节便与根相哥哥家叉好时间,好让不多的几块工钱留给他们家做活。所以,根相哥哥也是感恩的人,大体的话还是听的。
虽然劝了多次效果不甚,但也少了许多的拳脚相向。
过了几年,根相哥哥得了胃癌,做了治疗后就无有力气,别提打了,连骂都没有精力。整天躺在躺椅上长吁短叹,脸色漆黄。
再然后,禁不住诱惑重又喝上了酒,加剧的催残了割了只剩下小小的一截胃。没过多久,往日生龙活虎的人便病死在病榻上,彻底的消了声息。
淑兰姐也安静了许多,面上不显一丝难过的神情。
也许是,没了这种精神与肉体的折磨对她来讲也是一种解脱吧!
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没有太多的不舍,可能是在根相哥哥生时消耗完了感情的原故吧!
再后来,大儿二儿娶了媳妇另过,四儿入赘了别家。三儿因出生时掉入了尿捅脑子不甚灵光,一直没娶上媳妇,在淑兰姐附近租了一间房另过。最小的儿子靠自己也买下了一间房,虽没娶媳妇,但日子也过了下去。
突然间,从前沉沉的压力卸了个七七八八。
大儿媳也算孝敬,常会买些衣物送与婆婆。
近几年回家后,总能看见淑兰姐梳着清爽的头发,穿着干净的衣裳在母亲家附近走过。见了我们打招呼,便停了下来唠上几句。
面带笑容,衣裳鲜艳。
真真是重又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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