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者

作者: 千里之行始 | 来源:发表于2022-10-30 22:54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永冬泩双月征文第四期【

    “嘭嘭嘭”,医院保卫科长伍明刚掩了上办公室的门,坐回到皮椅上想闭目养会神,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只得叫声请进。

    进来的是新来的保安黄林,他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慌张,向伍明报告道:“伍科长,南边的围墙被人挖了个洞,小孩子都能钻进钻出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伍明火冒三丈,指指门口,示意黄林带他去看下。

    因为经济效益好,市人民医院经几次扩建,光二十多层的门诊及住院大楼有造了三幢。东西北三边都建造出入大门,唯南边是繁华闹市,因紧挨着街面房,寸土寸金,只围了一堵矮墙,开了个小门供人进出。出小门过两幢街面房间二十多米的通道,就是喧嚣的南大街。

    之前安保措施落后,这头小门伤透了伍明的脑筋,医院发生的多起盗窃案件的小偷都由此出入,虽然夜晚九点后就上锁,但那锁对小偷毫无作用。

    伍明曾打报告给领导封了小门,但医院员工很多坐公交、走路上班,包括当时的老院长,包括伍明自己,还有众多的住院部病人家属进出,如真那样大家都得绕很多路,极是不便;再说就算没有了小门,那一人多高的围墙也阻碍不了小偷。而要加高围墙,前面的居民又不让,说影响了他们附房的采光。

    没奈何,伍明只得让手下加强巡查,可盗窃案仍时有发生,伍明为此挨了不少批,被扣过许多奖金。

    好在后来技术发展,监控越来越先进,装得越来越多,现在里里外外,几乎无死角,就是掉了钱包一查就清楚谁拣的,谁还敢做贼,所以现在伍明的工作轻松多了。

    本来伍明也不打算和这头小门过不去,可今年市里要创建卫生先进城市,市分管领导来医院巡查时,认为这堵生长着墙头草和有个小门洞的旧围墙有碍观瞻,要求封了小门重新粉饰。现在这围墙已成了一面有漂亮彩绘和精致标语的文化墙。

    黄林带着伍明来到围墙边,果然原来的小门洞位置,被掏出了一个洞,两个小护士正从洞外接过几瓶奶茶,看见伍明他们来,赶紧嘻笑着跑开了。

    “难道那些年轻护士有几百人,每天要喝奶茶,是她们掏出个洞来?”伍明刚这样想,马上又自我否定了,“如果是因奶茶,作案的也应该是奶茶店的小哥。”

    伍明看了看洞口,大约有半米见方,他探过头去一看,被掏出来的砖头,扔在边上,果然洞是从外面掏进来的。

    当他看到在小门外门可罗雀的杂货铺时,突然想到店主张边的嫌疑应该更大,因为这小门关了,等于断了他的财路。

    张边很后悔自己四十年前的选择,他笑自己,曾经还为自己当初的错误选择而得意了许多年。

    1982年夏张边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同时考上了县(那时还没改市)重点高中和初中专,父母和张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能立刻跳出农民提早锁定铁饭碗的初中专。填报志愿时因分数高,选择了当时最吃香的供销学校并被顺利录取。

    毕业后,张边如愿以偿分到了县供销社工作。那时紧俏商品都要凭票供应,找他开后门的人应接不暇,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初中时的校花方芳。

    方芳也早早捧上了铁饭碗,初中毕业不久就给在国企工作的父亲顶了职,当时追求她的有干部、军人、教师、医生、警察,多的不可胜数,但方芳最终选定张边,因为他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

    抱得美人归的张边,那时真可谓是春风得意,走上了人生巅峰。

    可好景不长,由于私营经济的发展,失去垄断地位的供销系统从香饽饽变成了鸡肋,张边的待遇一日不如一日。祸不单行,不久方芳所在的企业改制,方芳失了业。

    这时的张边上有老下有小,眼看人家日子越过越红火,自己却在不断走下坡路,几番踌躇后,张边最后决定辞职下海,拿和方芳买断工龄的钱,开起了一家服装厂。

    果然穷则变,变则通,他们的厂生意很好,夫妻俩成了当时最早买上商品房和私家车的一批人。

    不过,命运多舛,张边刚上初中成绩跟他自己当年一样优异的儿子张方斌,突然得了狼疮性肾炎,他们无心打理工厂,带着儿子四处求医,耗尽家资,房子也卖了,住回了乡下,但并没能治愈儿子的病,只拖延了病情的发展,使儿子捱过了十多年,可前年还是发展成了尿毒症,每周都得透析。

    为免来去奔波之苦,也为了挣全家的生活费和儿子医疗费,张边就租了医院南边围墙小门外的街面房的楼上租一个小套间,又租了后面的一间附房开了个小杂货铺,兼修一些小电器。

    张边的杂货铺主要销售病人及家属的生活、护理等用品,价格比开设在医院内超市价格便宜许多,因此生意也还可以,勉强能使家庭做到收支平衡。

    但前些天突然来了几个民工要将医院的小门封住,张边急得不行,赶忙去找医院副院长王军民了解情况。

    张边觉得王军民是自己的铁哥们,真的很讲义气,这些年儿子看病,王军民时他是有求必应,帮了不少忙。

    王军民让张边放心,说是创优秀卫生城市需要,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检查过后,这个门还是会开的,这门虽小,却方便了许多人。

    可转眼过了一个月多,小门并没打开,来杂货铺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少,那天晚上张边有些急了,掏出手机打给了王军民。

    王军民一接电话,就知道张边要说什么,抢着道:“张边,你是为小门的事吧,我很抱歉地告诉你,因为邻市突发疫情,验收工作组没来,并且什么时候来,上面还没通知。请你耐心等待,如果你需要钱,就跟我说。”

    “谢谢兄弟,暂不需要。”张边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想到小门重开遥遥无期,不由愁上心头,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才睡去。

    第二天张边醒来便有些迟了,到店铺已是九点多,突然发现原来小门位置多了个洞,先是一喜,但想到昨晚王军民说的,心里又顿时凉了半截。

    当他看到街上有奶茶店小哥通过那洞向里面递热饮,也是心中一动,马上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消息:“医院南围墙开了窗,需要物品的可以来购买。”

    张边刚发完短信,医院保卫科长伍明就带着一个保安过来了,对着那洞和洞下的砖块拍了几张照片,过来对着张边说:“等优秀卫生城市验收结束,这个小门肯定会开的,你们猴急的干什么?这次我就不报案了,下次再这样就不要怪我。”

    张边嘿嘿地笑答道:“伍科长,不是我,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我不管是你还是卖奶茶的,总之没有下次。”伍明不耐烦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

    罗华贵从医院总务处出来,懵了。

    医院是把南边的围墙修饰工程发包给一家建筑公司的,压根不认识把工程转包给他的杜总,而且工程款是二十万元,不是那个所谓的杜总包给他时说的十万元,并说工程验收完成后就已全部付清。

    医院总务处不但拿出了合同,还将几张汇款凭证、增值税发票等给他看,以证明所说非假。

    那天朋友的生日宴会上,罗华贵认识了一个人称杜总的人,长得肥耳大脸、大腹便便的,说是专门包工程的大包头。

    当时因疫情原因,很多工地停工,罗华贵和手下几个兄弟都闲得发慌,听说是大包头,他在席上又是敬烟又是劝酒,和这个杜总套了不少近乎,让杜总有活时介绍一下。

    这个杜总还真的讲义气,不久果然打电话给罗华贵,说有个小活让他不要嫌弃做一下。

    罗华贵请杜总吃了顿饭,又送了他十条中华,以八万元的价款包下了这活。

    虽然赚的只是苦力钱,但罗华贵当时的想法,只要有活干就行,出门在外,什么都需要钱啊。

    罗华贵叫上兄弟们,苦干了十几天,将围墙粉刷一新后,又叫上广告店的美工,绘上画写下字。

    工程完工后,罗华贵去找杜总结算工程款,杜总先是回说医院未付款,后干脆电话也关机了。

    罗华贵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当初施工的那堵围墙,原来那小门的位置被人掏出了个洞。

    他想起施工时,小门外的开杂货铺的老板来和他说好话,让他在工程快做完时再将那小门封住。

    那老板向他说了自己家里的不幸,夫妻两个都是下岗职工,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儿子得病多年,现在已是晚期,经常得做血透,所以租住在医院附近,顺便开个小店以谋生。

    他对那老板非常同情,便答应了其要求。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非常幸福,他虽没多少钱,但有妻儿陪伴,全家身体安康,有着美好的未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像他答应那老板时一样,他又一次想起了这句诗。他百感交集,突然飞起一脚,踢飞了几块砖,那个墙洞又大了许多。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赶紧接了,手机那头传来了医院总务处刚才接待他的那人的声音:“你施工的围墙被人挖了个洞,你叫几个人来修补下,这钱医院直接付给你,你再上来谈下。”

    罗华贵挂了电话,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冲动地想,要是拿不到钱,就把自己干的活毁了。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狠狠在洞边加了一脚。不想,大约当时与周围的墙体本身没有衔接好,哗的一声,后来封上去的小门洞内的砖块几乎全部塌倒了。

    巨大的声响引来附近的保安,拿着警棍跑过来大声责问他干什么。

    罗华贵打开手机,翻出一个电话,说:“你看,这是不是你们医院总务处的,是他们让我来修补这个门洞的,这个门洞与周围的墙体松动了,必须全拆了重砌。”

    说完,他向保安扬了扬手机,走向医院办公楼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首望一眼还扬着粉尘的墙洞,粉尘中杂货铺的老板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转身走了。

    罗华贵一边走一边想,要是经常有人将这门洞搞破也挺好的……

    几个月后,疫情过去,检查也结束了,市如愿以偿地评上卫生先进城市。

    几个月里,王军民又借给了张边不少钱,但张边儿子张方斌血透的频率还是不断增加,现在要每周二次了。

    自从由村校升到初中,碰上了张边,张边就成了自己的对手。原先在村校,王军民是天骄,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一直是班长,成绩始终第一,但上了初中,不管他怎么努力,他最多只能得第二,第一始终是张边。

    当年王军民虽然与张边一起考上初中专了,却因成绩低了张边二十多分,没有像张边一样被当时大家都最想上的供销学校录取,最后只能读招生人数最多的卫校。

    毕业后,张边分配在县城的供销社工作,而他却被分到了偏远的乡下卫生院,他苦恋已久的方芳张边投入了张边的怀抱。

    那时他觉得,他和张边两个人的生活,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好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过在天上的那个人换成了他。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知道,从一个乡村小医生成为市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知名专家、副院长,那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屈辱,只有他自己知道,但这一切,他觉得都是值得的。

    人一辈子谁也离不了医院,你也许不能成为医生,但一定会成为患者。可见王军民当初无奈的选择,却是冥冥之中命运给他的最好安排。

    这天市里开创卫工作先进表彰大会,人民医院被评为市先进集体,王军民被评为先进个人,他同时代表单位上台领了奖。

    领了奖回医院的路上,方芳在微信上向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他的心一阵悸动,因为方芳从不主动给他发信息,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她儿子看病还是向他借钱,都是张边来和他联系。虽然方芳一家租住在医院边,但他和她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面。

    他也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并问道:“怎么了?”

    他一路急切地等着方芳的回复,但直到他回到医院办公室,她才回他:“你现在有空吗?有的话到彼岸坐坐,我在308包厢等你。”

    彼岸是本市一个环境清雅的咖啡馆,特别适合情人幽会,七、八年前他那当上副院长那会,有次酒后心血来潮,曾约过方芳,但人家根本不理他,这次她却主动约他,不免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马上到。”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年轻时,脚步轻快地下楼,直奔地下室去开车。

    十来分钟后,王军民走进了彼岸308包厢,包厢门对窗,两边靠墙是两条双人沙发,中间是一张桌子。

    他向方芳问了声好,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随意地向跟过来的服务员要了杯蓝山咖啡,他发现方芳在喝白开水,忙给她点了杯拿铁,方芳欲推辞,但服务员已转身离去。

    显然方芳很少来这种地方,因此她有些局促不安,为了不伤害她的自尊,王军民努力让自己显得平和些。

    现在他不缺女人,但这个女人是他的初恋,她因饱经沧桑而过早衰老的脸庞中,还有着当年他热爱的美丽因子,她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柔弱,有的是能够承受一切的坚毅,那一种柔中带刚、历经磨难的美,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岁月从不败美人。

    他还注意到,方芳还似乎化了淡妆,呼吸有些急促,立即扯了纸去擦脸。

    方芳沉默了一会,猛地连珠炮似地责问起了他:“你当初跟张边说,小门只封个十天半月,后面又说通过创卫验收就打开,可创卫也早通过了,现在都快半年了还没开?昨天张边给你,你又说城建规划中南边围墙中没门不让开……张边都要疯了!”

    “城建规划设计中确实没有这个门,市内自查时也有城建的代表,他们提到了这个问题……”王军民的脸一下涨红了,“方芳,我一定会帮你的,即使那门永远不打开,我也不能看着你受苦……借你们的钱也不用你们还的……只要……”

    突然,叮咚一声,方芳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她打开了一看,满眼噙泪,站起身背起包就要走。

    他赶忙起身抓住方芳的双臂:“有什么急事啊,这么匆忙,咖啡还没上呢!”

    方芳将手机递到王军民眼前,他看见一个名叫“永远的心宝”的好友给方芳发了一条微信:“妈妈,你今天真漂亮,这才是你本该有的样子。”

    方芳收回手机,甩开了王军民的双手,匆匆开门走了,差点与送咖啡的服务员撞了个满怀。

    过了一会,他收到方芳的一条短信:“我已买单,你的钱我会还的。”

    王军民呆了,一咬牙,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伍科长,南墙那个小门你让保安盯紧了,你知道的,那城建规划,我们院里设计图纸也没有,这是田院长的意思,听说承包院内商场的是你铁哥们,什么院长的小舅子,我只知道是你的铁哥们。”

    面对南墙小门又一次被彻底掏开,伍明真有点不想管了,但职责所在,又不得不来现场。

    他弯下一米八三的身子,钻过小门洞,看到杂货铺的店关着。

    “该不是作贼心虚了吧!”他咕哝了一下,随后走向南大街。

    他先到奶茶店,卖奶茶的小哥对他嘿嘿一笑说:“领导也喝奶茶,哪种来一杯?”

    他摆摆手,沉下脸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闻声从里间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个门怎么又挖开了……”他说。

    “这还不好啊,你们当初说创卫结束就开,现在有人给你们打开了,不是省事了吗?”没等他说完,女人就抢白到。

    “什么时候开这个要由领导、政府定,你们这样擅自挖开是破坏,是故意毁坏财物,是违法的。”

    女人可毫不畏惧,嚷道:“你别来吓唬人,是你们言而无信,反诬人家。我也问过律师,这头小门几十年了,是历史通道,是合法的。”

    伍明有些火:“你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报啊,我不信警察就不讲理。”女人不甘示弱。

    伍明气恨恨掏出手机就要打,旁边几家面馆、水果店的、早餐店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都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指责他们医院无诚信,让他们无法生存了。

    见人多势众,女人更是激动:“你别认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一个院长的小舅子承包了医院内的超市、饭店,你们借创卫工作之名关了这门,迫使病人及家属在里面高价购买他们的东西,这是非法垄断,这是你们领导以权谋私……”

    有人喊到:“你报警啊,我们联系过省城的记者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伍明慢慢放下手机,有些后悔自己走出那个门洞。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旁边五十多岁的男人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对他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到底谁挖的墙?”

    “嗯。”伍明点了点头,但马上摇了摇头,“其实我……”

    “你来,你来。”那男人不由分说将伍明拉进旁边的屋里,并带他来到一台电脑前,打开了监控录像,镜头正对着房后医院南墙这边。

    只见一点零几分时,有个年轻人像喝醉酒似,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镜头中,拿着一根两尺来长的铁凿,吃力地一下一下往墙上戳……

    “这是谁啊?”伍明对这人毫无印象,应该不是这些开店的老板或员工。

    “唉,是租在我家开杂货铺的张边的儿子,已尿毒症晚期了,昨晚这么一闹,清晨被发现不行了,正在你们医院抢救呢。”房东摇摇头,“真是可怜,今年的租金我都没向他家要过一分,唉……”

    伍明也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回身走出门,见那些老板还在议论纷纷,便走过去,向他们缓缓道:“昨晚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们的合理诉求我会向领导反映的。”

    他也不等他们说什么,他走向围墙,钻过那个门洞,叫一个保安,让保洁部门将碎砖块和渣土处理了。

    很多天以后,伍科长又经过南墙,他听说张边的儿子那天没救过来,但张边的店还开着,不由地想钻出小门去看看。

    只见门洞上面扎了块气泡塑料垫以防人撞头,外面还写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门洞悄开益广众;

    下联是:弯腰低头望谅解;

    横批是:天下无双不失尊严。

    见他出来,正在修理吹风机的张边忙放下活计,向他敬了支烟。

    伍明指指对联,与张边相视而笑。

    世界就是这样奇妙,最难打开的心门,有时却会在不经意间被轻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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