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狂人日记

                       

新狂人日记

某君小明，今隐其名，皆余昔日在中学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闻其一大病；适归故乡，迂道往访，则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劳君远道来视，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矣。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抑郁症”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间亦有略具联络者，今撮录一篇，以供医家研究。记中语误，一字不易；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至于书名，则本人愈后所题，不复改也。七年四月二日识。

一

今天，天气很好。

我离开家好多年了；今天见到他们，十分高兴。才知道以前十几年，全是浑浑噩噩；但我还是怕，怕他们会把我抓起来，不然那些人正对着我笑呢？

我怕的合情合理。

二

今天天气不好，我知道这不是好事。还是不出门了，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他们在歧视我，把我当成个傻子，他们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我知道他们早有安排，他们在谋划。

我硬着头皮走出去买酱油，前面有一伙女孩子，在咯咯的笑，我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我想我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他们为什么笑话我，我跟邻居有什么仇，我跟女孩子们什么仇。我只是小的时候偷过他们的瓜吃，还把石头扔进女厕的粪坑里。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干的坏事。就算老一辈的人知道，女孩子怎么会知道呢？女孩子们为什么也躲着我，把我当瘟神。我真的是好伤心，伤心的都想用绳子勒死自己。

我明白了，这是老一辈的人告诉她们的，然后她们又会教她们的孩子。

三

新狂人日记

晚上还是睡不着觉。我必须得思量思量，才想的通。

他们----也生过孩子，也有中彩票的，也有过艳遇的，也有办喜事的；他们那时候也会高兴，他们的嘴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咧的那么开。

我去亲戚家做客，亲戚仿佛不认识我，把我当空气。他们的眼色和脸色也跟其他人一样。我一个人回到了家，关紧门窗，拉上帘子，默默的玩着手机。我也看不懂手机上的字。仿佛是关了一只无关紧要的乌鸦。这一件事叫我越发想不通。

几天前大伯来我家做客说，二十几年前，也就是我出生的那几年，因为有人生的孩子看起来脑子有问题，被扔到深井里面去了。还有一个孩子看起来木木呆呆的，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我只是好奇又害怕，说了一句话，大伯和家人看了我几眼，我现在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人是一样的。

想起来我不禁打个冷战，他们会抓人，会把人扔到井里面去，就未必不会这样对我。

四

他们送饭和菜过来，是鱼和牛肉，我最爱吃的菜。看看这嫩滑的牛肉，透着酒香，鱼肉白里透红。我动了几下筷子，味同嚼蜡，我想这是好菜，但我不配吃，味觉也跟着胡闹起来，我把他们通通吐了出来。

他们叫我出去走走，我就躺在床上不动，任他们摆弄我，我只是不想搭理他们，因为那样没意义，做那些事情简直就是白痴，我不能比现在的我还傻。他们把我装进车里，我拼命的想要逃，然后把我送到医院里。我见到一个老头子，他也是对着我笑，问我会不会见到鬼，我说不会。问我会不会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我说，不会。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居心，他们是想把我关进这里。老头子让我填一些莫名其妙的卷子，然后拿一个圈套在我的头上。老头子说，往事如烟，把他们忘记吧，往事就是沙子，风一吹就不在了。他说：“吃点药，回家好好休息，会好的。”

真的是搞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再想，他们真是好玩，想把我抓进精神病院，又在装好人，叫我多出去走走，接触接触人。问题是我怎么接触人，他们会笑话我，我怕他们。我笑了起来，他们被我这笑给吓到了，说怕我会打人。我对我妈说：“赶紧的吧，把我送进去。”妈妈点点头。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有一份。

五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个老头子根本就是个捕快，要把我抓进去的人。

至于我的妈妈，我也不会冤枉她，她总是说我笨，说邻居家的孩子考到什么大学，挣了多少钱。还说我不努力，早知道就把我扔到尿桶里去了。我晚上总是做噩梦，梦见早产的我，淹死在尿桶，尿花四溅，尿充满了我的嘴和鼻子。

六

  这夜可真长，蚊子嗡嗡的响，我盯着天花板发呆。

  狮子般的雄心，兔子般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我知道他们的，他们都是恶人，连我自己都是恶人，他们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呢，我真的想不通。我还是自我了断得了吧。我准备好菜刀，随了他们的心愿，省得他们天天担惊受怕。我拿刀划了几下，刀还是不快，还是我下不去手。我又想到了拿绳子和吃药或者跳河。记得网上说吃药和跳河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他们没有杀我，是我自己杀了我自己，他们没有罪，是我的罪。

  最可怜的是我的妈妈，她也想把我关进去，她不是生我爱我的母亲吗？

  要想把我抓进去，首先你自己得进去，我在里面陪着你。

七

他们不是长辈吗，以他们的经验，道理应该都懂的呀，......

我姑父来了，我笑脸相迎，问他要不要开水，他说不要。我立马知道他也是......

他问我

“抽不抽烟？”

“不抽，也抽，抽着玩。”

他吸了一口烟说，“要抽。”

我说，“在学。”

他又吸了一口烟，我好怕他。

我知道了他也是一伙的。

八

新狂人日记

早上2点多就醒了，我看着我妈：她也没睡，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带悲伤，我跟她说：

“妈，我有话告诉你。”

“你说吧”她抹了抹眼睛。

“我只说几句话，可是我又说不出来。妈，你说人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吗，不是可以安乐死吗，现在的社会这么进步，人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进去，你就不怕，她们把我关进去，又会把你关进去，到最后这个世界的人都被关进去了。”

我又拿起了菜刀，要往脖子上抹，我妈不敢动就是哭，外面有好多人，他们只是看，偶尔发出声音，他们好像在说，快割啊，快割啊，我没有上当。

九

我还是躺在床上，每天有人送饭，我总是做恶梦，梦见自己被扔进深井里，被扔进尿桶里

十

不能想了。

外面的夜静悄悄，星星点缀在月亮的身旁，两三只狗跟我一样没睡，在不停的叫和喊，我真想把他们宰了炖了吃，万一把大家都吵醒了怎么办，这些狗真是蠢到死！可是大家都已进入梦乡，这几只狗是吵不醒的。

十一

鲁迅啊，鲁迅，你还在吗？

新狂人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