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刘浪过世之后,阿弥就一直在做梦,梦里的情景多数都不重复,但睡醒了阿弥却又讲不上来梦里都有什么。
阿弥被噩梦吓醒的那晚正好是刘浪过世一百天。其实没有刻意去记得这个日子,只是吓醒后想着会不会有关联所以去看了看。
应该是有联系的,阿弥想了快一周,不然为什么会醒呢?以往就算做梦也能睡到7点左右,这一次四点就醒了而且再也没有睡着。
吓醒的那天刚好是周一,只睡了四个小时的阿弥一天都在发呆。午休时间也出奇的长,睡了整整两个小时。连部门经理也过来关照了她,小声询问:“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家吧,我给你准假”。阿弥怎么敢呢,这个月的满勤奖就快到手了,今天回去,满勤奖的五百块就要泡汤了,这可是阿弥一个月的早餐钱。
去厕所洗了个脸,看着镜子里凌晨四点醒来之后没有睡着的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憔悴难怪经理要让我回家”。清醒了一点之后的阿弥一直在构思方案,毕竟周三就要开始执行了。
这篇关于团建活动方案阿弥想了快两天,以往的方案是很好做的,可是这一次遇到的公司却有点难缠。像接了设计的乙方,甲方的要求永远很奇怪,但却不得不接受。公司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就是拿出新意,新意对于团建活动来说很重要这个阿弥很清楚,但是一个全是新意的活动方案,这个真的有点难。
阿弥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客户,但是阿弥交了三个方案对方都说美中不足,但是又不告诉你不足之处在哪里。说来也是难堪,办公室里的同事基本放弃了接这家公司的活动,因为阿弥来的最晚,也是公司年龄最小的,美其名曰照顾其实就是因为这家公司在业内出了名的难搞,所以才推给阿弥的。
终于,在方案截止日期的前一晚阿弥把方案发到甲方公司邮箱,当时已经是深夜12点十三分了,阿弥发完邮件起身去洗漱准备睡觉,但是不到一分钟对方就已经回复,我加你微信,我们讨论一下吧。
于是阿弥和甲方沟通到了深夜两点,对方还意犹未尽告诉阿弥还有一处需要修改。和甲方因为最后这条又讨论加修改到了近三点。于是阿弥第二天差点就迟到了。
因为前一晚没睡够中午又趴在桌子上补了快两个小时的觉。
经理下午路过的时候,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跟那么一个难缠的公司聊方案策划是挺累人的。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甲方突然在微信上通知她,“你的方案已经通过,辛苦你了”。阿弥很开心,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不是因为快下班也不是因为方案通过,而是因为这单方案策划的奖金,是一千,足够阿弥度过下个月和和美美的生活。
不免感叹,哪有什么工作理想,不过是想着如何或者罢了。
下了班三三两两的同事开始呼朋引伴,开始想晚餐吃什么的世纪问题,阿弥谢绝了几位同事的邀请,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家的地铁。很久都没有和同事一起吃饭了,以前是因为要照顾刘浪,现在是已经开始习惯孤独了。
朝九晚六的工作让阿弥的生物钟定在了七点半,即使可以八点再起,阿弥也再睡不着了。醒过来的阿弥习惯在床上发会呆,回想一下昨晚的梦,可任凭阿弥如何用力回忆,也想不起完整的梦,都是拼凑来的记忆,无非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人们常说梦是暗示,可是这长达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每晚都做梦,到底是暗示些什么呢?
孤独是照亮前方的灯,阿弥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拒绝了公司同事的合租邀请,独自租住在一间一居室里。房子距离公司只有五公里,每天上班时间只需要十五分钟。买上早餐,等车的时间里就可以吃完,也是因为等车,阿弥才认识了刘浪。
刘浪的公司在市中心购物商场的顶楼,入职不够半年的他每天做的事就是端茶倒水买咖啡打印这些小事。
那是两年前的一天早晨,在楼下早餐店买完早餐,阿弥径直走向公车站,也就是低头的一下,和手提着咖啡的刘浪撞上了。
真倒霉啊,八月的第一天就这么倒霉接下来可怎么得了,阿弥这样想着。和刘浪撞上的阿弥这天刚好穿的白色上衣,衣服的一小块也染成了咖啡色。
所以为啥要低头咬那一口肉包呢,是因为好吃吗?阿弥心里难受极了。刘浪倒是很坦然,你给我个联系方式,你干洗费用多少我转给你。阿弥自然是不好意思要,谢绝了刘浪就追公车去了。
打卡时间刚好九点,一分不晚。阿弥记得很清楚,因为平时她的打卡时间多数是五十五分,卡着点的这还是头一遭。
今年是阿弥工作第三年,进这家公司有诸多门槛,学历就是第一条。阿弥只是一个中专生,而这家公司最少要求大专,为了进这家公司考了三张试卷,两次面试,直到今日,仍然记忆犹新。也因为这样阿弥不敢轻易提离职和加薪,只能通过努力工作让领导看到她的能力。
第二天早上,阿弥又再看到了和她撞了个满怀的人,像是特意在等谁,等到阿弥走到那个位置,刘浪走到她面前,自顾自的说:你好,我叫刘浪,我就在这附近工作,你衣服送去干洗了吗?费用多少我转给你,顺便留你一个联系方式。
阿弥只觉得好笑,昨天明明说过不用了为什么再来说一次呢。于是阿弥选择直接略过他,往公车站走去。
大概是见阿弥不理他,于是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名片。手里突然多了一张卡片,阿弥也就顺势拿起来看了一眼,刘浪,大概是从小就想流浪吧。事情毕竟过去了,衣服阿弥也洗干净了,没有花钱也不需要他赔钱,阿弥就把名片扔进了公车站附近的垃圾桶里,也不再去想这件事。
就这么过了一周,刘浪也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于是刘浪再一次的等在了路口。持续了两周,终于软磨硬泡的得到了阿弥的微信。
每日无事可做的时候给阿弥发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类似一些一会可能要下雨,出门记得带伞,我刚刚忙完,你在忙什么?你公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吗?推荐一下,我那天过去找你一起吃饭。
阿弥几乎没回过,一是因为太忙,没有时间,二是根本没打算回,因为没有意义。真正让她对刘浪改观是那日的一条朋友圈,阿弥很少打开朋友圈,碰巧那天朋友圈的第一条头像是她中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于是阿弥点了进去。
不觉刷了几条,看到好朋友在大学里过的很好,也看到了刘浪去照顾流浪猫狗。也是那日,阿弥第一次回复了刘浪的微信,顺带问了自己想问的话:你也喜欢猫狗?
阿弥很喜欢小动物,从小是父母拒绝她养,之后是生活方式让她没办法养,所以她只有在不加班的周末会去做做义工。
义工也是需要早起的,如果碰上有活动,六点就要起床,七点半就要开始准备活动。
那条信息阿弥等了快三天刘浪才回复了她一个恩,本来想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做义工,这个回复彻底击碎了阿弥的欲望。
周末的义工活动很精彩,阿弥也认识了一条就流浪的狗,它真的是颠沛流离很多年之后才被找到的,起初没人愿意收留,后来辗转来了流浪狗中心才算真的安定了。
阿弥最近依旧在做梦,昨晚的梦是关于孩子的名字,梦里的两个小朋友名字都很普通,一个叫麻金猪一个叫麻金珠,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阿弥在梦里需要给他们取个比较好的名字,可是任由她找遍新华字典和几本古诗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于是她翻啊翻,重复的翻,后来不知怎么就醒了,醒来之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名字。
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呢?大概是因为刘浪生前他们讨论过吧,以后要生两个孩子,一个跟刘浪姓一个跟阿弥姓,人生真圆满。
流浪这条狗像是认准了阿弥,在流浪狗中心到处乱叫。周一到周五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到周六周日就叫。
但这周工作太忙,加了一天班,没去流浪狗中心做义工,阿弥好像感应到了谁在想她一直打喷嚏。
刘浪也在这时开始热情了起来,约阿弥出门吃饭,然后用上喝咖啡、看电影的老套路,阿弥太累了,昏昏沉沉的在家睡了一下午才看到消息。
答应了第一次邀约,也答应了一起去做义工,流浪和刘浪真是很合缘,好像天生就该是狗和主人一样。
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也因为房东半夜的逐客令而住在同一屋檐下。
刘浪没有解释过失踪的那段时间,阿弥也不想问起,有些话问了意义不大,阿弥懂这个道理。
还是做梦了,又莫名其妙的在七点左右醒来,这一次,是阿弥的工作。
被布置了好几份工作,每份都是新的,按照原有规律,最少需要半个月,这一次,经理让她一周完成。
梦里的那五天,她不吃不喝不睡,一直想创意改创意,甚至和对方公司沟通。
可是好像怎么都不尽人意,怎么做也完成不了一份。
醒过来的时候阿弥突然想到,以前的创意都是和刘浪讨论的,只要他们讨论,之后和对方沟通的时候修改的东西就会变的很少,有的甚至一次就能通过。
想到这,阿弥看着天花板就开始哭了起来。原来梦都要与你有关,可我真的失去了。
刘浪的老家在南方一个小镇上,经过一家人的努力从村子里搬去的。阿弥没有去过,刘浪也不让去,他说哪里很脏、差,灰尘很大。阿弥有过敏性鼻炎,刘浪都记得。
他说要回一趟老家,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然后这个很快,成了永别。
带着遗憾,也带着他们之前的所有。
阿弥还是会做梦,无论梦里是什么梦境,阿弥都会想着是关于刘浪,却也不敢细想具体情节。
阿弥去流浪狗中心收养了流浪,虽然工作人员一再强调了他最多还有三到五年的寿命,毕竟年纪大了。
和流浪生活之后,阿弥不再在公司加班,也和流浪自言自语讨论活动创意。
而流浪也像能听懂一样在屋子里转转,发出点声音,有时也蹭蹭阿弥。
只是这样的生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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