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些人,只是曾经来过而已。---2018年4月15日
1、
“团长”,是一个人,当然,他并非真正的军人,而且,他也许从来就与部队也没什么缘分吧,要说他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也从来就没有人知道。
“团长”,是一个流浪汉,而他是怎么走到我们这个小县城来的,也从没人知道,只是,也许,大概,可能就在那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他就没有走。
“团长”的“威名”在我这里打响,并不是他来到这个小地方的一天两天之后,而是在一个不怎么让人记得住的午后,对面邻居家的奶奶正在用心的哄她那个哭闹不止的小孙子,奶奶用诸如“再不乖,警察来啦!”“再不乖,妖怪要把你抓走啦!”的惯用伎俩“安慰”着,可对这个4岁的小孩子来说,居然通通都没有用,最后,奶奶只好祭出了她的终极杀手锏:“再不乖,再哭,就让团长把你抱走!”。哭声,就这么戛然而止了,而且,屡试不爽,于是,这个哄孩子的利器,“再哭,就让团长抱走。”也在那一段时间里,成了家家”修理“小孩必备之”灵药“。
而他之所以被叫做“团长”,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接济了他一套军绿色的衣服,很像是那种部队淘汰下来的,一年四季里见到他的时候,他会经常地穿着它。
他的精神是否正常,我们也还是不知道,只知道他很爱跟在小孩子们的身后,而且从来也不敢跟的太近了,只是跟在一堆孩童的身后,远远的看他们玩耍,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是最快乐的。
而小孩子们从来也不排斥他,甚至更多的时候,是以捉弄他为乐趣,所以,“儿童团团长”的称号,也就渐渐地被叫开了,而他自己,也似乎就根本不介意别人叫他什么。
2、
与“团长”的不期而遇,是在另一个暖洋洋的冬日下午,他穿搭着犹如犀利哥般千层万缕的衣服,腰间许是怕天气太冷,系上了当时给菜扎捆时才用的那种粗麻绳,他虽说是流浪汉,但是体态却很是圆润,而且皮肤也很是白嫩,他有着胖胖的大肚子,头顶的头发,很像中学课本里鲁迅先生的头发样式,根根分明,又那么桀骜不驯的竖立在头顶,因为很久没有梳洗了,油腻些,更是当然有的。
他眼睛不大,鼻子也不高挺,却有着厚厚的嘴唇,我妈说,厚嘴唇的人,才最是实诚,厚道,说话,才最是没什么弯弯绕绕。
而“团长”似乎,也用很多他的实际行动,在印证他的长相。
他虽然是流浪汉,为了生活所迫,总是在垃圾中寻找“宝贝”,看看有什么被别人扔掉,可值得卖掉换钱的杂物,或者是还有什么食物是还可以用来果腹的。
可他在小县城的很多年里,从来都没有偷过,抢过,还有乞讨过。
他的家,如果可以称之为“家”的话,是在县医院大门门诊,刚进门的左手边,有一排暖气片,和紧挨着暖气片的一个墙角,晚上他就铺了纸壳子睡在那里,冬天时候就紧挨着暖气睡。
他经常会把自己捡拾到的一些东西,整齐的收拾在那里,当然,他也在尽量的不给别人添麻烦,他总会找一些别人不用的袋子,仔细的装好他那些“宝贝”,这样才不会把地上弄脏。
而他吃的,穿的,经常都是一些好心人主动给他的,他从来不会主动的去讨要些什么。
3、
“团长”其实是个好人,因为他就在县医院的门诊住,所以,冬天的时候,医院大门有一个大大的棉门帘,每逢有抱着孩子的人进来,或者是老人进来,他都会离开自己紧紧挨着的暖气,主动的给人掀门帘。
因为这个,他获得的“谢谢”也不少,而那时,他也会难得的露着他雪白的牙齿,笑的很是憨厚。
而且,他也并不是总是那么脏,妈就看过他在门诊的卫生间里认真的洗漱,偶尔的还会看他去县里的澡堂子里洗澡,这样,他就会露出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用妈的话说,那是白胖白胖的。
“团长”还有一些其他优点,他虽然没有扶着老奶奶过过马路,但看到哪个老人拎着很重的东西走过,也总会帮人家一把。
还有,因为他是在医院里住,离急诊也不远,有什么危重的病人进来,女护士过床时候使不上力气,他也都会跑着过去帮一把。
再比如,看谁家来看病的孩子哭的厉害了,他就会从他那油光锃亮的军绿色衣服口袋里,魔术般地掏出一支棒棒糖,热心的递上,每当这时,他许是怕人家嫌弃他,就总会先把手在衣服下摆上蹭了又蹭,再仔细的递上,哪怕很多时候,都是别人抱着孩子赶紧跑开,躲开,只留他尴尬的手在空中,他也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这种关爱。
再有,可能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无公害”的人吧,一些来往于医院的人,有心事的没心事的,还都挺愿意和他一起,蹲在医院大楼后面一个向阳的地方,悠悠闲闲的一起抽支烟,再和他一起没头没脑的聊会儿天。
因为,和他说过的话,人们从来也不怕会再被说出去,而且即算是说出去了,人们也谁都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4、
“团长”就这么默默地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生活了很多年,也伴随着我从初中再到高中,他已经完全地融入到了这个城市,他的存在,甚至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人们甚至已经忘了他是个流浪汉,每个清晨,人们遇到他时总会说“团长,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每个傍晚,人们遇到他,也会在说“团长,天都黑了,你吃饭了没?”
我,就是在小县城最最日常的生活里,离开那里的。
我考上了大学,很多认识我家的人都来庆贺,当然这些人里,不会有“团长”。
等到我上大学的第三年,有一天,我给家里打电话闲聊。
我问我爸“最近,咱们小县城有什么新闻吗?”
我爸说:“也不知道算不算新闻,还记得小孩特怕的那个团长吗?他走了。紧挨着医院的那个暖气片没的,还说头天夜里,就有人看到他很不舒服的样子,他还说没事没事呢。你知道人家在他贴身的兜里发现什么了吗?他用个塑料袋,包着一堆东西,有他的身份证,退休证,据说还有银行折子存了钱的,而且还有1000块钱左右的现金,他都贴身揣着,可能也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意思是这些钱用做丧葬费吧,而且后来政府找到他的家人了,原来他是有家人的啊,最后来了个侄子,还是什么外甥,给办的丧事。”
5、
这就是“团长”最后的那段生活,虽然我们到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坚持流浪这么久,而且生活的那么清苦。
以前的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还有他怎么就与自己的过去分开的那样彻底?
可他虽然流浪着,却也总在坚持着自己做人的本分和原则,甚至有着那么一点小倔强在里面。
我们有些时候也真的搞不懂,他是真的精神上有问题,还是只是不愿意去计较一些不该计较的事情而已。
他是这个城市,最最微小的那一粒尘,他只在一个角落里苟活。
可他,又是这个城市,从来都该有的那一处风景。
人,生来就该有活着的权力,而人,又生来就有选择怎么活的权力。
他,就是我所遇到的那个选择卑微却倔强的活着的---“团长”。
【无戒365天写作挑战训练营 第6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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