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的幼儿园在小区边上,出了小区门左拐往里约20米,即是校门口。
和其他家长们一样,每次我送她到校门口,松开手,道声“拜拜”,看她排队通过晨检,头也不回的走进班级,才回转身离开。
还有很多家长,则站在学校铁围栏外,直到早操结束,小朋友们集结回教室,人群才渐散去。
一日送罢,某人提议,以后只送到小区门口吧。
我没说话。
次日,小区门口松了手,不等我叮嘱“你自己进去哈”,她已转身离开。恰有同学经过,她欢喜的打了招呼,和同学手牵手,径自走了。
头也不回。
目送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好熟悉。
母女一场,终究要“渐行渐远”她是小书虫。以前每次新书到了,都是迫不及待的凑我身边,坐到腿上,让给讲故事。某一天,下班回到家,我扔了包主动提出,“来帮你读故事吧”,“不用,我自己会看。”
她一口回绝。
我愣了一秒,她什么时候自己学会看书了?
她从小不爱做婴儿车,某人又常出差。无数个周末,我独自带她游玩,困了累了,便伏在肩头,我一路抱着。有时小情绪上来,或撒娇,也是各种求抱抱。
慢慢的,“求抱”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手牵着手走着,她常不无自豪,“妈妈,你看我现在都不用你抱了!”
我却贪恋她在我怀里的感觉,每天仍要求抱一次,只是和以前相反,抱的时间久点儿,她反倒不乐意了,“放我下来妈妈”,挣脱着跑开了。
而我抱起她也越来越吃力。需要借助她向上跳起的力量,才能得逞。再大一些,她将彻底离开我的怀抱。
一次去超市,路边有人摆摊,卖各种笔记本。她扭头看了又看,我说你现在用不着,以后再买哈。
她说以后也不会卖光的对吗?到时你给我买一个带钥匙的笔记本吧。
我逗她,难道有小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当然啦!”她回答的干脆,毫不顾及我发作的玻璃心……
对此“分离”,我有心理准备,也因此以倒计时心态和足够的耐心陪她成长。
只是每当真的来临,仍不免眼里泛酸,心底惆怅,赶紧默念几遍纪伯伦的《孩子》……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热播剧《大秦帝国之崛起》,宁静演的宣太后对秦王说,“或许你终究不是我儿,只是借我肚子生出来的王”,与此异曲同工。
虽是失望痛心之言,却一语中的。管中窥豹,只此一点,可见宣太后的卓远见识,非常人能比。有这样的意识打底,母与子、太后与君王的关系才理的清白,成就一代霸王。
母女一场,终究要“渐行渐远”一晚,让某人讲故事,陪睡,我则打开了电脑。许是舞蹈课练习的疼了,对我很依赖,闹着非我不可。
借口洗刷退出卧室,没打几行,便听她撕扯着嗓子哭着喊我,只好过去躺在身边,见睡了再起身。不想一动,她跟着醒了,狠了狠心,我还是离开了。
第二天,我心怀愧疚的说今晚不打字,专心陪你玩,她反而支持我,“我允许你打两行字,不要打太晚。”我便打开了电脑,她玩着玩,不经意的念叨,“妈妈,你为什么总是打字,又不是正经事?”
我笑了。
她说的对,从她需要陪伴的角度,打字不是正经事;从赚钱养家的角度,我无法卖文为生,不是正经事。
只是“打字”于我,却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和她需要的陪伴,喜欢的阅读,与小伙伴绿地上的疯跑,一样刺激而富有乐趣,欲罢不能。
我还记得,月子结束时终于可以出门时的满足,堪比环游世界;偶尔下班不必马上回家,看看电影或健身美容,哪怕只是随便走走的惬意。
有时特别想看书,而她纠缠不休,会忍不住发火,“妈妈和你一样,也有特别想看的书,想做的事,我们互不打扰好吗?”
她越来越“不需要”我,而我,何尝不是在有意无意间“远离”她?
我的妈妈,曾经来汉带过K一段时间,我说你就长期在这嘛。她说,“好不容易你们大了,我也得过点自己的日子,在家没事去菜园转转,挺好。”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自此不提此事。
龙应台说的好,父母子女的缘分,不过是一场目送。子女们望着父母默默淡出在岁月的长河里,而父母则目送孩子的背影走进校园、走进社会、走进一个他们“梦中也不能想见”的明日之宅。
每一个妈妈,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孩子的妈妈;每一个孩子,首先是TA自己,然后才是父母的孩子。
母女一场,终究要“渐行渐远”爱情以聚合为最终目的,而父母对孩子的爱则相反。对孩子真正的爱,恰是帮助孩子成长为独立的自己,从父母的生命中分离出去。
日本教育家福泽谕吉说,没有独立气魄的人,总是依赖成性,为非作歹。
没有“经济”独立,滋生了啃老族;没有“灵魂”的独立,产生了“巨婴”。
人生长不过百年,若对父母依赖成性,一旦有变故,则如断了手脚,寸步难行。
野生动物世界里,刚出生的幼崽便被要求下地行走。真正的爱不是背负在肩头,替遮风挡雨,而是教会ta有独自面对危险、化解危险的能力。
有人说,亲子关系是渐行渐远的朋友圈,可是不必哀伤,正是这“远离”,才让彼此更靠近“自己”。
他们的不断“远离”,是成长的必然和必须;我们自觉的“远离”,为了更好的靠近。
当她青春期叛逆,我希望懂得如何沟通化解,使心悦诚服,而非以家长的权威压制;
当她遇到难题,我希望能解疑答惑,一起分析形势商量对策,而非只能暗自叹息心疼。
母女一场,终究要“渐行渐远”孩子是母亲手里的风筝,早晚要驰骋于自己的天空。
母爱便是那根丝线,渐行渐远,又永远连接和牵绊。愿能助你高飞,也欢迎你随时回来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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