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这个故事，它像是一条静默流淌的河流，就着波光，穿越我童年的光影，又无声无息。我似乎在这泛着满满爱意的涟漪上，望穿了其中的暗浪奔涌，而这河底下，拱起一座晶莹剔透的水厅。

故事本身无光，甚至黯淡，丢入口中咀嚼无味，只剩些许怜悯之情。趴在地上，听得到河水，潺潺之声。

我很想同你诉说它，而在此之前，我竭力保护着它，生怕破了一丝口子，流言肆起。

我要扒开这个故事，同你说说。

记忆中第一次见面，是我来妹妹家，是的，那个时候是她的家，小时候的家。我约莫三四岁，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场景，一辆大大的卡车，拉着我们家所有的东西，已经记不得都有些什么，只知道很多很多，占满了整个车厢。

车子缓缓的停在了她家大门口，还没来得及将我抱下车，大人们就开始收捡东西，就着锅碗瓢盆的哐当声，我透过车窗远远的便望见了站在门边的妹妹，那个时候，她应该只有两三岁。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模糊的，现在，已经想不起妹妹那时候的样子，大概也是扎着小辫儿，别个漂亮的发卡吧。

第一次见面，小孩子内心可能都有一道防线，需要一件什么事情来打破，一旦玩开了，一切就都好了。忘了我们是怎么玩到一起的，我猜想肯定是妹妹先和我说话的。不管怎样，后来我们都成为了很好很好的姐妹。

在当时，我每天都在想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因为我觉得问大人也是问不出原因的，她们只会说，小孩子家家的，别乱问。所以就一个人一直想啊想，直到长大了才明白些许。

在这过程中，我们都得到了相同的爱，都同时拥有了别的小朋友所没有的外公外婆的爱，我承认除了被分掉母爱和父爱之外，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并没有失去什么，只是共享而已。

小孩子总希望得到更多的爱，他们往往撒娇啼哭只是想让父母知道，我想吃那个，我想要那个，关于这一点，我弟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从小到大，只要是想要某个东西，一定要大哭小哭弄到手才甘心，等到真的拥有了吧，却又放置一边，不管不顾了。我好像是个例外，对于想要的东西不会哭着闹着要买，有最好，没有也行，一旦得到了，便会狠狠的珍惜，童年时的玩具手枪一直完好如初的保存到长大，直到后来被弟弟毁坏。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我站在台阶上远远的忘见奶奶背着背篓从街上回来，便使出全身力气喊着“奶奶、奶奶”，总觉得她的背篓里装着许多好东西，可是，奶奶并不理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没有哭，按道理，小孩子是应该哭的，可在大人的描述里，我不是特别爱哭，在爸爸妈妈下地干活的时候，我可以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一整天。只记得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不会去找大人要东西，因为如果得不到的话，我会更伤心。

后来，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有了妹妹。不知道妹妹是否也会这样想，我有姐姐，那个时候，每每听到妹妹清脆的声音叫着玲姐姐，我就特别特别开心。

那些年，我们还小，外公还在，每逢赶集日，外公都会带着我们去赶集，这可以说得上是我和妹妹最喜欢的事了，赶集日，我们会得到相应的零花钱，五毛一元不等，买什么自己决定，夏天，我们多半会买在冰柜里结冻了的黑色可乐或是黄色橙汁，拿着一瓶冰可乐可以一路吃到家门口，记得有一次，我的冰可乐不争气的滑落在了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妹妹手里的可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妹妹二话没说，拿着可乐就开始敲，将冰可乐敲碎，然后分了一大半给我。当时我特别感动，心想，以后如果妹妹的可乐撒了，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我的给她……

日子就是这样平淡的过着，平淡日子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刺，许多小小的感动都铭记于心，偶尔想起总觉得甜甜的。

小时候的许多事，都是从大人的口中听说的，在小哥的讲述中，我小时候不爱说话，胆儿特小，妹妹则不然，敢跟着哥哥们一起捣马蜂窝，而我只有被吓哭的份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听说和小哥一起去地里“偷”甜高粱的时候，我们都异常活跃。那真的只是小时候……

也和妹妹做了许多调皮的事，偷偷跑到邻居家后面的池塘去赏鱼，那时候倒是乐此不疲，楞是将偌大的池塘填满了石头，水花四溅，打湿了衣裳，也不管是否会挨打，或许我们都是仗着有彼此，所以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吧。还好，后来没挨打，只有几句恐吓，如果挨打，我一定要多打几下才行，因为我是姐姐。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有一次，外公带着我们去二舅家，我和妹妹跑出门去，走到了一个有“包青天”的地方，那时候我们不清楚包青天的下面是一条时不时会发大水的小河，只是看到上面各种各样的漂亮的石头，便蹲在上面捡，石头装满了我们身上所有的口袋，后来，二舅家的哥哥拿着“竹枝”找到我们，我和妹妹吓得屁颠屁颠的往回跑，那些好看的石头落了一地，没能收藏。孩子们总喜欢争相尝试新鲜事物，就像吃饭一样，争着吃才最香。

拼凑记忆碎片，我和妹妹没有闹过多少矛盾，没有像电视剧里面的姐妹一样，赌气弄坏对方的东西，也没有为了争夺某个东西而大打出手，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得到了同样的爱，相同的东西……

直到我们都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们才分开，妹妹回到了她另外一个家，而我一直在妹妹家，妹妹的家成了我的家。之后，我们只有每年的寒暑假才能又见面，现在，见面越来越少，因为我们都走进了各自的生活，忙着各自的事。偶尔会电话联系，寒暄几句……我们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姐姐和小时候妹妹。都已成了大姑娘，虽然还是一如往常扎着马尾，留着软软的头发。

现在，妹妹是外婆的骄傲，外婆逢人便会拿出宝贝的收音机，说是妹妹买的，嘴上说着买这些玩意儿浪费，心里却宝贝得很，比起妹妹，我好像没有为那些重要的人做多少事，妹妹总是那个懂事的、善解人意的人，而我，多半是不愿表露出任何的。许多人都是这样，内心有许多波涛，表面永远风平浪静。

零零散散，都是些不完整的记忆，故事很短，人生很长，走着走着便是一辈子。

祝愿你新的一岁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某年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