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事春秋

作者: 北河一笛 | 来源:发表于2019-04-19 15:36 被阅读80次

    不管世人如何地评价猫,诸如如何地媚态十足,如何地不如狗忠诚,如何地在求偶时不知羞耻地大声告白真情于天下,甚或是“猫腻”“象只懒猫一样”“瞎猫碰到个死老鼠”等等,反正从我记事到上高二为止,我家的阿黄、阿白、阿灰、阿黑、阿麻们一直是前赴后继,咪咪不断。

    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喜欢猫,所以一段时间,我和老弟老妹空前团结,每天晚上做完作业不再鬼哭狼嚎地追逐打闹,而是不厌其烦地沉浸在逗小猫玩线团,咬尾巴的游戏中。只有老姐远远地捧一本书做冷酷状。那时,我们仨十岁以下,她十岁以上,有代沟,没办法。

    还是因为共同的爱好,我和小学同学眉结下了深厚的阶级友谊。那时眉家里有一只成年母猫,黑白相间的花纹,琥珀色的眼睛时而精光四射,时而柔情似水,肥硕壮实得象头小老虎。是的,当时眉就是无比爱怜地称呼它为虎子。

    虎子的繁殖率惊人地高,而我家咪咪总是闹独身主义,后来才知道老妈向人家要小猫时提附加条件“要公的,母猫下崽烦人。”那时候总是无比羡慕地听眉向我报喜,虎子又下崽了,几只几只几只。于是放学后我就一次次跑到她家向虎子献殷勤,去爱抚它的猫崽,或者偶尔带点小鱼小虾去笼络它。一来二去的,虎子对我亲的不行,只要我一到眉家里,虎子总是带着它的猫儿猫女“咪咪喵喵”地绕膝承欢。眉便也和我铁得不行,我们会一个人膝上捧着只小猫咪,大谈养猫经。有了这层关系,我就在某次我家后继无猫的情况下开口向眉讨了一只小猫,眉二话没说,经验老道地为我挑选了一只黄白相间的小母猫——阿黄。

    阿黄在我的深切关怀下茁壮成长,那昼伏夜行的捕鼠行当已经被它操练得炉火纯青,比它老娘虎子绝不逊色。这很让读高一的我和眉自豪。我的自豪自然是因为阿黄是我家的,眉的自豪就很有点“将门出虎子”的味道。然后是一天我屁巅巅儿地去向眉报喜,说阿黄肚子大了。却不料眉正在家里抹眼泪儿,边哭边红着桃似的两眼沉痛地告诉我,虎子吃了药死的老鼠一命呜呼了。我正在兴头上,很不够姐们地没陪她掉眼泪,但却很够哥们地说“等阿黄下崽后,送一只给你!” 眉却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要,我从此不养猫!”弄得我很是扫兴。

    阿黄不负众望,在全家(除了老姐,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特冷血。)热烈地期待中悄然于某夜下了四只小猫崽。当我们在第二天清晨惊喜地听到“咪儿咪儿”尖细地叫声时,简直激动地沸腾。就连历来讨厌母猫下崽的老妈也高兴地吩咐出门的老爸“下班回来买点剩鱼剩虾。”于是每天放学,我后面又跟着条大尾巴,那就是扬言不再养猫的眉。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过了十来天,鱼虾伺候着的阿黄,不好好做月子却又操起昼伏夜行的老勾当,结果重蹈了它老娘的覆辙。我不知道药性发作的阿黄是如何挣扎着回到它的窝边,等我们发现时,阿黄已经僵硬,只是一双暗淡了的眼还半睁着望向她的尚未睁睛的两双儿女。

    这凄凉的景况让我和弟妹们很是号啕了一阵子,可更让我不知所措的是四只还不知道失去亲娘的嗷嗷待哺的小东西。老妈自欺欺人的“丢在路边让人家捡回去养”的主张遭到我们姐弟仨的强烈反对。可我真的不知道拿什么来填这四张可怜的小嘴。眉在这个时候做了我坚强的后盾,她神通广大地从她那在代销店工作的老妈那里弄来了一大包过期的奶粉,我感激地不知道怎么报答她才好,她却不太好意思地说“满月了送一只给我。”我只是一个劲地猛点头。

    于是,我责无旁贷地继承了阿黄的遗志,做起了猫妈妈。每天放学就冲锋陷阵地冲回家冲奶粉,然后一手抓住一个小可怜的脖子,一手用勺子把儿舀着奶水往嘴里灌,滴汤滴水地一顿奶喂下来,四个小可怜总是象泡了牛奶浴一样,湿淋淋的满头满身的奶汁。老弟老妹那段时间特好叫腿,只要我一开口吩咐她们干什么,他俩总是争先恐后地。就连老妈也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说“咱家二丫头真是又有爱心又有耐心。”

    眼巴巴地盼着,小咪咪终于一天天长大了,闻着鱼香会“喵呜喵呜”找我要鱼肉吃了,我是打心底感到如释重负啊。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长得象阿黄一样漂亮的小家伙在某天早上招呼不打一个就相继呜呼了,真是应了那句“红颜多薄命”的老古话。

    满月的那天,眉如约来要猫。看她拎拎这个小黑又摸摸那个小黑,我的心象刀割一样难受,这可是我亲手喂大的呀,那感觉估摸着和嫁女儿也差不多,简直是剜心般难受。可没有眉就没有这两个小黑,我不能背信弃义。于是只得打肿脸充胖子地说“你挑,看重哪个挑那个!”眉吭吭叽叽了半天说“太丑了,我不要。”“真的!”我激动的一跳老高。“丑?”眉这么说我可不答应。在我眼中它两可是天下最可爱的猫咪。可仔细瞅瞅,那可真叫一个丑啊!吃牛奶火气大,小家伙脑袋上的毛冲掉一多半了,从鼻梁到头顶长满了红稀稀的奶癣,活象俩又麻又癞的小老头儿。可即便发现了它们的丑,我的怜爱还是丝毫不减。

    后来老爸作主送了一只给他的同事,说家里养一只逮逮老鼠就行了。迫于老爸的积威,我没敢把不舍变成抗议。再后来小黑长成了大黑,威武雄壮,颇有乃外祖母虎子的风范。再再后来的某一天,阿黑步其外祖母、老娘的后尘,安然呜呼在灶笼里。

    抚摸着它毛绒绒尚未僵硬的躯体时,我无悲无喜。我弄不清自己是不能承受生命之轻还是不堪承受生命之重,我只深刻感受到每一次真心的付出,总是换来锥心的痛。

    从此,我家不再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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