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涛的组织下，再次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的中心当然是伺候老人的问题。
姜涛说：“咱既然聚到了一起，就让姜波说说他的委屈吧。”
姜波的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说：“伺候老人，我委屈什么？你说你接，真接了，你没床。我接了，你挑什么刺儿呀！”
姜涛也不示弱，平静中带有挑战性的说：“谁挑你的刺儿了？老人三天不拉了，你不让老人喝常清胶囊，我就说了‘拉不出来也不让喝’，李玟就摔门子！”
李玟不干了，平时的斯文不要了，大呼小叫地说：“我说了个不敢让他们喝，你问了，我为什么不让他们喝吗？你也和和气气地说我们该怎样让他喝吗？把老人按在轮椅里，像逼问小学生一样，让他说出我不让他锻炼，你才满意地出去！话里话外说我伺候的不好，这不是挑刺儿吗？”
“我在单位都是说话的，难道回到家里还得拿捏点儿？”姜涛不以为然地说。
李玟不禁苦笑了一下，说：“可惜，我不是你的员工。”
姜涛的脸刷地白了，没想到自己的权威居然有人蔑视。没好气地说：“你说咋办？”
“我过年时就说了，分清时间，分清责任。”李玟坚定地说。
“我已经伺候够了，咱姐姐替我了，我给了咱姐姐钱。”姜涛理直气壮。
“你的钱是上一轮还是这一轮？”姜波问。
姜涛感到莫名其妙，上一轮不是说不算了吗？今天怎么了？
姜波是说过，但当时大家都是和气的，可是他对大哥的做法实在不满了。
姜涛沉默了一会儿，说：“就算上一轮吧。今后怎么办？”
李玟还是坚定地说：“分清时间，分清责任。”
姜涛咬咬牙，说：“行！”
接下来，计算了一下各人伺候的时间，先把时间找平，再开始轮流，每人一个月。
姜涛把爸妈接到了自己家。他扬言，自己伺候两个月，一定让爸爸恢复正常，能完全自己走路。
吃饭了，他把饭端到桌子上，说：“爸爸，起来吃饭。”
“我起不来。”
“什么起不来！我告诉你，必须锻炼！自己起！”姜涛用命令的口气说。
爸爸在妈妈的帮助下，硬支撑着起来，在妈妈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边，变换了几个姿势，才坐到了椅子上，妈妈把饭移到爸爸面前。爸爸看着那碗饭，感到饭来之不易的心酸，不觉流下泪来。妈妈看着爸爸，也不由得抽泣起来。
姜涛带着怒气地好言相劝说：“饭又不用你们做，叫你们自己起来吃吃饭，有什么可伤心的。我再不让你们锻炼，你们只有躺在床上等死了。我不是害你们的。赶紧吃饭！”爸爸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妈妈只顾着擦泪。
爸爸拿起筷子，对妈妈说：“姜涛说的对，快吃吧。”
姜涛盛的饭有点儿多，爸爸没有吃完，姜涛又吵道：“怎么不吃完？剩下谁吃呀！吃完！吃少了，有力气吗？”
爸爸只好硬吃，一点儿，一点儿，总算吃完了。
过了几天，姜波去看望父亲。大哥正在给爸爸洗脚，爸爸的头发也理了，衣服也换了，看上去很精神。姜波不由得有点儿惭愧，觉得自己实在伺候的不到位。
洗完脚，爸爸自己走着回到了卧室。姜波跟着爸爸回到卧室，爸爸看着姜波说：“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家？”
姜波诧异，说：“怎么刚来就要走啊？你看，大哥又是给你洗脚，又是给你买新衣服。”
“他家来的人多，嫌我脏，嫌我衣服旧，给他丢脸。”
“大哥也是有身份的人，他当然要你表现好点儿。大哥家条件最好，想吃什么有什么，你就安心住着吧。”
“什么是头啊，我不想在这儿。”
“再住几天，我们来接你。”姜波像哄小孩一样安慰父亲。
姜涛伺候了两个月，父亲依然不能完全自己走路，尽管是实施了所谓的“狼性教育”。他把父亲送到姐姐家，如释重负。
他走后，父亲拉着姐姐的手，抽噎着说：“你们轻松了，你可知道，我们一天哭几次吗？每次吃饭他都吵。”
爸爸也哭，妈妈也哭，姐姐也哭。
姜波去姐姐家看望父母，姐姐说：“爸妈来到这儿，大哭一场，每次吃饭姜涛都吵，嫌他们不锻炼，吃饭挑食，吃得少……咱们将就他们点儿吧，再不要对他们大声嚷嚷了，他们想咋就让他们咋吧。”
姜波点点头。
爸爸的精神犹如受了打击，整天无精打采地，总赖床，连起来坐坐都不想。姐姐也不愿意强迫他了，躺着就躺着。吃饭时，把饭给他送到床头，扶他起来，看着他吃。
十几天后，姐姐把饭端到床边，怎么也叫不醒父亲。父亲除了呼吸，心跳，什么意识也没有了。送到医院，一天后就阖然长逝了。
一次，姜涛喝醉酒后，说：“我总以为父亲是故意打磨人的，我逼迫他锻炼，吃饭，看来是我错了。”这也许是他真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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