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我的室友们,在熬夜晚睡这件事情上变得越来越有默契了。
从之前的十一点准时熄灯变成十二点前几乎没人洗漱上床。
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大家总是很忙。
有的是在写作业,有的是在赶某个学生组织的工作,有的是拿起手机急匆匆地回复微信。
过了十二点再上床睡觉,变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充满了仪式感。
这种仪式感,好像在告诉自己,今天我已经很努力了,甚至熬夜也要完成任务。所以辛苦地熬夜到这么晚,休息就成了问心无愧的事了。
所以说,我们睡得晚,追求的竟然是对睡觉的心安理得。
可睡觉难道不是一件合情合理、平凡且正当的事吗?
我们对夜晚的态度,随着年龄的增加,变得越来越暧昧。
小时候,我们对夜晚是不喜爱的。
小时候怕黑,总感觉在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于是那时的最佳避难点是被窝,躲进了被子里,闭上眼睛,就好像进到了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鬼怪便不可近身。
讨厌夜晚是因为夜晚意味着不得不和小伙伴们说再见、不得不关上最喜欢的动画片、不得不躲在被子里躲避黑暗。
长大后,我们开始慢慢依赖夜晚了。
我们利用夜晚来补明早上交的作业,和一本又一本的习题册作斗争,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思考高考和前程;
我们熬夜写论文,做学生组织的工作任务,和另一半煲电话粥,在期末考试前一周通宵复习;
我们在夜晚无休无止的加班,无数次伴着月色强咽下那份思乡情,在夜色中排解工作上的烦心事和对未来的无力感……
我们早已不能在夜晚的静谧中安然入睡了。
黑夜反而成为了似乎可以无限攫取时间的黑洞。
仿佛只要我们多熬夜一个小时,一天就能变成二十五个小时。
在黑暗中,我们只需要打开一盏台灯,便可以营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清净无扰,可以在这里做任何尚未完成的事。
对熬夜的执念,来源于“青年一代的焦虑”。
有时候,不睡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一觉睡去,明天睁眼的时候,会错过多少时间,堆积多少未完成的事?
黑夜是静止的,我们最怕这种静止,这意味着停滞。因此我们便想尽各种方法将停滞缩短,于是我们熬夜,潜意识里想让今天长一点再长一点,然后逃避明天的到来。
我们不想在今天一事无成,在重复昨天中结束今天。
有时候,不睡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舍得睡。
白天是属于大众的,而黑夜是属于我的。
在白天,我们的私人空间被各种各样的事务和社交挤压和剥夺,各种各样的不如意让我们应接不暇,于是便在这个只能由我们自己操控的夜晚肆意放纵。
我想,没有人舍得把这段得来不易、任由自己支配的时间贡献给睡眠。
有时候,不睡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黑夜一无所有,又好像蕴藏无限可能,这像极了我们。
迷茫时,黑夜给我们安慰,因为它一样没有方向。
目标坚定时,黑夜给我们鼓励,因为黑夜之后是白昼的无限可能。
于是我们喜欢把对未来自己的规划和蓝图讲给黑夜听。一闭上眼睛,黑夜就成了一块沉默着的巨大幕布,脑海中对现在处境的迷茫不知所措,对自己的期许和承诺,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在这幕布上一一呈现。
可一旦电影开场,我们就会被这跌宕起伏的情节吸引,再也没有了睡意。
昨天在自变量的群里,大家互道晚安。
现实是,和大家说完晚安后,我依旧没有睡觉。
改了改文章,写了写作业,刷了刷微博,逛了逛淘宝。
一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
我们总是能轻易地向别人道晚安,却独独不能对自己道一句晚安。
和一个朋友晚安后,关闭这个微信对话框,然后活跃于另一个对话框里。
熬夜,其实也是一种意义上的失眠。
我把它叫做主动失眠。
释放压力、缓解焦虑、展望未来、缅怀过去。
我们通过这样一种或许会伤害身体的方式来追求精神上的解脱。
像毒品一样,熬夜也会上瘾。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好像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种生活方式。
今夜,我们集体失眠。
文 | 吴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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