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师文然
青衣夫子
文然先生小我两岁,却是我的老师,或如先生言“亦师亦友”。文然不是其真名。在其所著《书法以诗词为心》中有如是简介:“邹韡,别署韦华,文然,苗族,湖南绥宁人"。据他说,文然,是一个师父给他的号,但我心里总觉此名更象他本名,平常称他邹老师,却也脱口喊过“文老师”。
与文然先生结下师友情缘说来还有段故事。五年前,我们一家常到同学家串门。知我喜欢书法,同学说,他儿子在楼下跟一个很不错的书法研究生学书法,想不想去看看。我看了她儿带回的老师的范字,心想为什么要学范字呢,当临帖呀。加之终日为生计忙碌,虽对书法喜爱依然,却也未有多的打算。哪知我的浅识陋见让我走上学书正道一晚便是五年。
去年国庆节后,同事向老师联系我,说她女儿的书法老师希望结识喜爱书法的教育人士,她极力建议我去,并说这是一位极好的老师。当时工作不那么紧张,加之年过四十,正想做点自己想作的事,于是决定前去拜会这位“极好的"书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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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文然书院,方知面前这位已留胡须的“年轻”老师,正是五年前同学所说“很不错的书法研究生”!两次交流之后,文然先生成了我的书法老师。
在文然书院,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先临写老师的“范字”了。因为以我们的水平从字帖上是看不出用笔的(碑就更不用说了)。在这里,同时被颠覆的还有多年来自以为是的“真理”。我以为书法首先是笔划,然后是间架结构,再后集字成篇。在文然先生看来,笔划不是最重要,当首先关注结构。常讲的“逆锋起笔,中锋行笔,回锋收笔”被他简为“切走切”,这是我没听过的。细想,却又与教育的认知理论颇为契合。在我粗浅的认识中“书法是线条的艺术”,听了文然先生的“书法国学”方知,书法更是“空间的艺术”,且是“空间流动的艺术”!书法关注线条,更关注空间,纸面上,白的地方更重要!这些闻所未闻的理论听得人是如醍醐灌顶,酣畅爽利。想来也是,如同修房子,只要是结实的,我们更看重的是套型和空间。类似的独到见解,文然先生还有很多,无不显示出他对书法艺术及书法教育的深刻理解与自信。
文然先生很健谈,且学识渊博。书法上从技法到理论无不旁征博引,而书法之外,文史哲也是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所以特别喜欢与先生聊天。说是聊天,其实主要是他讲我听,偶尔发发感叹,多数时候则是听,如饥似渴的听!先生每周五留宿书院,我便在学生大都离开后到书院,先写字,再与先生”清谈"。常就着一杯清茶甚至白水,天马行空,无所不谈,一聊常过午夜。春节前夕,我备了薄酒,请先生及夫人,聊表心意。饭后,先生夫人及同行回家,我送先生回书院。那天我们都喝了些洒,先生兴致很高,我们在书院楼下买了一碟草莓,回到书院,就着草莓,两杯清茶,我们继续“清谈”,这一“谈”不觉到凌晨三点!我告别先生悄悄回家,忽记起东坡的“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当然家童(想必是书童吧)是没有的,门也是不敢敲的,感觉却是一样惬意,想想真是好“玩”。
文然先生最爱说的一句话是“玩呗”。我曾不解,以为是口头禅。后来发现很多事对先生来说就是玩。他创作的书法作品,内容有古诗词,更有自作对联诗文,他说:玩呗。后来我注意到先生的老师陈振濂先生就提倡书作自创内容。并说,历史上有名的书作如兰亭序、祭侄稿、寒食帖等,哪一个不是自作内容?而现在书家很多的只会抄古人诗文,这是作品难上台阶原因之一。文然先生是在践行陈老之言吧。但他却说是“玩”。写诗撰联是玩,开办书院也是因好玩。摆在我面前的这套《书法以诗词为心》(三本《书法作品集》、《韦华读诗》、《韦华读词》)也是他玩出来的。眼下又在玩更大的了,而我们,都乐于陪先生玩。
我自小喜欢书法,却一直都是自己瞎琢磨,如今在文然书院与十几甚至几岁的小朋友一起习字,倒是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却常内心急切,想快点写出点名堂。每当此时,文然先生一看习字便说:急了!先生不仅只一眼便识破我用笔的错误,更能道出我在书写时的情绪状况,令人叹服。先生又说:不要太认真,成年人写字就是太认真。这又是直指要害而与众不同的。我们教书的,常要求学生认真,似乎不这样不能显示我们的严谨与专业。文然先生则不是这样,他说要放松,要以“玩”的心态才能写好字。想想也是,据说王羲之后来想认真地重写《兰亭序》,却再也写不出当时的意味,只好作罢。
我想先生应是得了书艺与人生之“道”——遵从本心,决不刻意。要不他不会在工作已风生水起,众人艳羡时辞职卖房去浙大进修,进而发奋九月以最高分考进南艺成为徐利明教授的研究生。及毕业时他再次“骇世惊俗”——当年南艺唯一优秀毕业生,成了唯一不要工作的毕业生:他放弃曾经向往的高校就职机会,只身入蜀创办“文然书院"。这一切,在我看来,非一般胆识者能为。他似乎从不计旁人眼色与口水,只因喜欢,就这样一路任性地“玩”。到成都不到五年,即便从不求名,先生及“文然书院”却已是颇有名声,舍近求远来学书者不在少数。前年在成都画院举办个人书法作品展与新书发布会,慕者云集,好品如潮。文然先生“玩”性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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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然书院门口贴着先生自撰并书的一副对联:“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书香郁郁原可致之。”联嵌“文然书原(院)”。先生曾说希望做半个文人,做文人书家,此联似可窥知一二。
见先生“玩性”正浓,联想先生从湖南到浙江继而江苏,一路求学,遍习名家,法宗王羲之、颜真卿(平原)、米芾(襄阳),又追摹褚遂良(河南)之秀雅,黄道周(铜海)之古拙,我搜肠刮肚凑得一联,权当作业,恳请先生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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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文:
兰亭当可梦,但心慕平原,再拜襄阳,神会河南铜海,是故书风雅尚;
湘女本多情,且东寻西子,还求莫愁,又听巴山夜雨,所以文采斐然。
不知先生是否会认为我玩得过于“认真”,其实那是功力不逮。
吾师文然,岂止为书!
201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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