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此时,中国是地上的一隅地。
邓宇是在怎样的一种状态下如何来到这里的。对于此,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几天前,他与几个驴友从风光秀丽的江南水乡来到了这片世界上最大的流动沙漠——流动、膨胀的炼狱。
对于一群在海边大城市长大的青年们,没有见识过是根本不知道这地图上不到巴掌大的沙漠是什么样子。
蓝到发黑的塔里木河穿过全部由沙子构成的河岸。对于此,邓宇很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河流不会被沙漠所吞噬。但实际上他的猜想是有道理的,塔里木河倔强地注入沙漠后,便慢慢被沙漠征服,他所流经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消耗着他的体能,直到最终,他用尽了最后的意思力气,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光天化日之下。
周围,一座座沙丘构成了完美的曲线,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目视尽头。这让邓宇和他的朋友们觉得,沙漠就像一个只有着轻微弯曲的几何平面,好像很容易征服。但事实上,他眼中的每座小沙包小则高20米,大则高100米,它们之间的垂直落差只是邓宇从他的观测角度,因为沙丘的大小和形状太过统一,相对一下看不清楚而已。
如果沙漠它有思想,在世的几千年来,她应该感到孤寂。除了偶尔来造访的探险者来了又去,零星的科研基地散布各处,几平方千米才分布着一个人类活动的地区,这片沙漠中在一定程度上空无一物。
但就在这时,邓宇他们进入了空无一物的无垠沙海。
“你们怎么看她?”其中一位说。
“用眼欣赏,用手感知吧。到这难得放松一次,别考虑那些琐碎的事情啦。”
“哎,谁能像沙漠一样,始于开天辟地,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庚呢?”
“没那样呀,也不重要。人的价值在于他给社会做出的贡献,碌碌无为地活300岁也只是消耗地球有限的资源而已。”邓宇说。
几个年轻人一路上欢声笑语,走向遥不可知的未来。
对于一个在海边大城市长大的青年们,没有见识过是根本不知道那地图上不到巴掌大的沙漠是什么样子。
刚好,那天沙漠的脾气不好。
邓宇在呼啸漫天的狂沙中很快迷失了方向,松开了朋友的手,眼前一黑,独自一人瘫倒在温软的沙地上。
银河在群星的衬托下熠熠生辉,沙漠闭上眼,回想起那一段美好的过去。作为丝绸之路的组成部分,也是东亚与西欧很长一段时期中的唯一走廊过道,她每天看着过往的商人客旅来来去去,绿洲古城宛如一颗颗明珠镶嵌在沙漠之中,即使是她冰冷的心也会感到欣慰。
但后来美梦结束了,飞速发展的科技让过往旅人在一日之间就能征服她,再也没有人需要在中途停宿,楼兰等古城明珠永远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新时代发扬“丝绸之路”的构想并没有让它成为什么,它还是它,一片孤独的沙漠。几万个日日夜夜,它孤单地驻守在新疆腹地,仰望着早已经可以背诵的星空。而今天,这地上又多了些人。
一块金黄的牌匾被印在了门前的墙上,这地方隐藏在沙漠之中,有的是地,于是就形成了在任何一个南方地区不可能出现的超大规模:一个个棱角分明的长方体散落在曲折的沙丘中,中间零星点缀着任何一幅平面图上都无法标注出的池塘,就好像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刘毅平独自伫立在这一庞大沙盘的门口,看着工人们上上下下地给大楼涂上保护漆。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几栋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翻新大楼能坚持在沙漠中不倒。这片大楼经历了共和国的风风雨雨,见证着中华世上最重要的两朵蘑菇云的腾空。没错,这里便是核武器研究所,禁地中的禁地。现在刘毅平在三十年之后踏过了先人走过的路,他感到了莫名的空虚。
沙漠又把注意力转回那个被她玩弄的可怜虫那里,他却被沙地中飞驰的沙滩车上下来的同类拉走了,方向是沙盘那里。
这一夜,塔克拉玛干闭上了眼睛。在国家的另一边,遥远的东部沿海,有人在接电话,有人在打包行李,踏上他们各自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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