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1――兄妹

 

长恨歌1――兄妹

  太阳落在晚霞之后，天空昏黄，这是开元十七年秋季的一天。

  在结束了一天的繁忙与喧闹之后，洛阳这座举世的锦城逐渐陷入了安静。夕阳西下，有自西吹来的风微微发凉，使得刚过城门口的两道瘦弱身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那是两个孩子，大一点的男孩十六、七岁，而牵着他的手，努力跟着他咧咧跄跄的小跑着的女孩看起来才十岁左右。

  两个人都很瘦弱，女孩披着一件素布的长衣，衣摆在地上的砖石道上不断拖动。男孩则是穿着一件看上去就不合身的布衣。两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面容上写满疲态。

  “阿哥，你……你慢点，我有…点…跟不上。”女孩上气不接下气的冲着男孩喊道。

  闻言，男孩一愣，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了看女孩。

  她有双明亮的眼眸，像是杏眼，又因为年龄太小有点丹凤的形状。此时这双明眸正认真的注视着男孩。他总觉得她的眼睛仿佛中闪着某种光芒。

  他伸出手，像是揉鸡窝般擦了擦女孩的头，道：“阿玉累了吧，怪我，近两个月的路程，到了洛阳反而着了急。”

  “谁说的？”女孩狠狠地摇了摇小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阿哥对我最好了，这一路都是阿哥在照顾我！”

  “阿玉最乖了！”男孩将女孩紧紧搂在臂弯下，女孩则是扬起脑袋，埋在男孩的大腿上蹭了蹭。

  黄昏的洛阳，男孩和女孩紧抱在一起。

  良久，男孩拍拍女孩的脑袋，温柔道：“走，阿哥带你回家。”

  他拉着女孩的手消失在城门口，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

  夜幕降临，天气骤然冷了下来，一盏盏灯光自这座巨城中的一个个角落亮起。男孩和女孩来到了一座府邸面前。

  说是府邸，可从面积上看也紧紧能算做一座宅院。府邸紧紧的闭着大门，对面的打铁铺中传来一声声的凿击声，显得这座院落有点冷清。

  府邸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用金色描着两个大字：杨府。

  男孩搓着女孩的手，试图带给她一点温暖。

  其实，这座城虽大，但并不是有多复杂。之所以找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本身也不是有多么出名，他们两个问了好多路才在边缘的胡同里找到这座宅院。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叩了叩门。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过后，两人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陈旧的吱呀声，大门打开，一位头发苍白的老者出现在门后。

  老者提着一盏灯，脸上皱纹并不多，却佝偻着身子。他先是巡视了两人一番，才缓缓道：“找谁？”

  他的声音闲的很嘶哑，但并不突兀。

  男孩有些胆怯，却很快消失。他沉声道：“你好，我们找杨玄珪大人。”

  老者的脸有些阴沉。

  没等老者说话，男孩让出身来，露出在他后面有些怯生的女孩，抢先说道：“她是杨玄琰大人的女儿！”

  老者一愣，然后再次扫视了女孩一番，丢下句：“等着！”便关上了门。

  男孩也只得搂紧女孩，等在了门口。

  好在，仅仅半刻，门边再次打开。不同的事，这次，门内灯火辉煌，人生嘈杂。一群花红柳绿的侍女慌忙地列队，而一个男人正急匆匆地想门口走来。

  男人走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男孩身边的女孩，他先是一愣，然后颤声说道：“是玉儿吗？”

  女孩的眼中先是闪过迷茫，童年的光影在她的脑海中划过，终于某道身影与现实重合。

  一瞬间，无数的委屈与心酸一涌而出，女孩一下子哭了出来：“是我，叔父！”

  男人赶忙弯下腰，抱起了女孩，拍着她的被，任由她在自己的肩头哭泣。而男孩呢？

  男孩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有些温柔，有些羡慕，也有些决然。

  不多时，整个府邸都忙碌起来，有做饭的，收拾卫生的，给女孩整理房间的，整个院落突然热闹起来。

  而女孩，一路上的疲惫与委屈在突然释放之后化作深深的疲惫，已经在佣人的陪伴下睡去。

  正房的客厅上，杨玄珪坐在主座，男孩坐在客座，气氛有些压抑。

  杨玄珪举起一杯茶，道：“这位小哥，这次阿玉能安全到家，多亏了你，这杯茶我敬你。”

  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显露太多表情，但男孩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确有感激之意。

  男孩沉声回答：“大人客气了，其实我也是杨家族人，只不过在旁支而已。”

  “哦？”杨玄珪有些惊异，道“敢请小哥细说？”

  男孩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在下杨钊，蒲州永乐人士，家父杨允礼，曾祖与与大人祖父为兄弟，我是张易之大人的外甥。”

  看到杨玄珪点着头，男孩继续说道：“我父亲三个月前去世，临终前嘱咐我投奔杨玄琰大人，可没想到我赶到蜀州之时正遇到杨大人遭遇不幸，其他偏房纷纷争夺家产，正闹得不可开交。而我受阿玉养母所托，将阿玉交给大人，所幸总算不辱使命。”

  杨玄珪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道：“小哥，我们即为同族，理应互相帮扶。不如小哥便在洛阳安身立命，我定当全力帮扶。”

  闻言，杨钊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便道：“不必了大人，我打算到西川寻找生路，做点生意，实在不行便去从军，总能混到一条生路。”

  杨玄珪看到了杨钊眼中的坚定，知道他不愿寄人篱下，犹豫半响，也只好同意：“好吧，不过请小哥收些路费，毕竟此去西川，山高水长，这些银两就当做你送阿玉回来的报酬。”

  “好吧……”杨钊站起身，朝着杨玄珪深深鞠了一躬，道：“大人所恩，来日必将十倍以报，只是，请大人好生对待阿玉，她本性善良乖巧，望大人一定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杨玄珪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道：“这是必然，阿玉也是我的侄女，我怎么可能让她受了委屈？”

  杨钊放了心。

  一个时辰后，收拾好行李的杨钊走出城门，而杨玄珪带着妻子送到城门口。

  塞了守门卫士两淀银钱，杨钊顺利除了城门。

  少年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杨玄珪目送他远去，缓缓叹了口气。

  “怎么了？”夫人问道。

  杨玄珪目光看向远方，缓缓道：“此人若有机缘，必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杨府中，杨玉睡在床上，可爱的小脸晃了晃，说了句梦中话：“阿哥，谢谢……”

  土路中，少年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洛阳，喃喃道：“阿玉，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