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段红烛,我从出身便于其他普通红烛不同,只因为我会被送入宫中,所以工匠们显得格外小心,生怕因为我这小小的物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我被送入这偌大的紫禁城,便一直躺在库房中,之前总听人说这紫禁城是皇家居住的地方,是潜龙之地,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和庙宇,但也有着几百年不变的森严的宫规。
还记得那是一个早上,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我被交到了别人手上。想着终于不用再在这仓库中度过无聊的时间了,连带着院子里的那个胖总管,我都觉得格外顺眼。我是会去皇上的寝殿还是哪位得宠的妃子宫中呢?若是那样,我即使被燃尽最后一滴烛蜡也心甘情愿了。
可是绕过了无数的的大门和宫墙,我来到了一个偏殿,这里并不似我想象的那般奢华。听着小宫女对那位纱帐中的女子说已经把东西领了回来,她似乎并不关心似的轻轻说了一个好字便打发了宫女。我被放在了床边,准备在夜中给这小小的一隅带来光亮。
正在我还在熟悉室内的环境的时候,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是那位要起来了。葱白般的手拉开了帏幔,旁边的宫女开始忙活,可她好似没睡醒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发呆。直到这时,我才仔细地打量这位宫中的娘娘。她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脱尽,皮肤格外的好,脸上透着自然的红晕,像是年画中的娃娃,脸颊两处还落着零零星星的斑。除了那一双杏眼因还没消去的睡意而显得有点呆滞,小巧的鼻子配上那朱唇,纵然不是那会让人失了心智,误了国的绝世佳人,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用过早膳后,她便一直坐在窗边,手上捧着一本书,一会望向外面,一会又盯着屋里的某个角落,我只当她是太无聊了罢。期间不停地有宫女进进出出为她奉上茶水和点心。正当我觉得她无趣地紧的时候,她说要出去走走 ,打发时间,说现在入秋了,总能发现些别致的景色。说罢,她便同宫女一起出了门。
再见她时,已经是下午了,还是窗边的那个位置,她拿着绣花针正在绣着什么,不过具体的内容我也看得并不真切。她慢慢抬起了头,望向一旁的宫女,说到:“书中果然没有胡诌,秋天真是容易让人惆怅的季节,我入宫这么些年,现在才算真真的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不知爹娘在家如何,记得之前走时,爹爹还抱怨腿脚不似以前了,娘也总说如今看东西也总是模糊不清。他们已经年迈,但我却不能承欢膝下。”
宫女听了这番话,开口道:“娘娘别难过,虽无法回家,可夫人老爷也总是寄来家书,您不用挂心。”
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自顾自地说到:“怎能不挂心,我是家中长女,却无法尽孝,独留了还年幼的弟弟和爹娘在家中,前些时间爹娘还在信中说他又长高了一些,现在已经开始上私塾了,真想听他叫一声姐姐。”说完这些,屋子里没有人再出声,似乎谁都怕提了她伤心事。
天黑了,有人拿火折子点燃了的灯芯,我知道,我的时间开始倒数了,她的脸在我的火光中不似白天那般清晰。待她吩咐人都退下后,一行清泪从她的脸庞滑落。我不知这是为何她会这样,虽然她的宫中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繁华,却也可保她衣食无忧。
她望着那天空中的明月,久久都没有动过,看着看着,她又开始喃喃细语,她的话,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她说:“如果我当初没有进宫,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无边的寂寞,是不是不用在那么多个夜晚听着窗外的雨声算那天亮的时间。我是不是还是太天真,以为皇上终究会待我不同,如今的我,就像窗外的那颗海棠,早就被这四方的院子缚住了。”
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快乐的,享受了很多,拥有了很多,但她的话语里的浓浓哀伤却让我捉摸不透。到现在,我才知道,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具空了的皮囊,快乐和幸福早就被隔在这道道宫墙外。在这个地方,哪会有正真的平安祥和,就像湖水,表面越平静,下面便越不可涉足。
火光跳动得厉害,我知道我是任务就要完成了,烛蜡一滴滴往下流,我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了。不知余下的这岁岁年年你将如何度过,只愿下次轮回,再度相遇,你能过得热烈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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