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石花

作者: 城赋齐天 | 来源:发表于2018-11-10 10:27 被阅读0次

    由于基地的封闭和人少,小伙伴和大人们一样渴望聚会。

    我是上完一年级上半期再次来到海南岛的。小伙伴们非常高兴。石头的爸爸很会讲故事,经典的是猪八戒吃西瓜。每次听到八戒摔跟头,小伙伴们笑得前仰后合的。

    石头的爸爸是上海人,妈妈是湖南人。因为每天广播里都有他妈妈的声音,我们对石头妈妈都十分崇拜。

    欢迎过后照例是去疯。

    沿着中心大道往南,穿过服务社,就进入海边的树林。松针铺满了沙地,软软的,赤裸的脚丫正好踩在上面。阳光透过树林在地上洒满了大大小小的圆点,后来学了物理才知道那是,那每一个都是一个太阳的影像。

    走出树林就看到起伏的沙丘,和点缀其间的仙人掌。有的是开了花的,有的甚至结了果。程海最拿手,小心翼翼把刺果剥开,鲜红的浆果就暴露出来。每个人都吃得一嘴血红,活像嚼过槟榔的黎族儿郎。然后有深有浅地穿过洁白细腻的沙滩,投进大海的怀抱。

    海水苦咸,海风加剧着这种味道,加上天的广阔和海的无垠,我总是十分恐惧。我终于没有在海里学会游泳,学会游泳还是三十多年后在游泳池里的事了。但海边的浅水还是不影响我们嬉戏,以及在沙滩上修筑碉堡。

    在海水里泡的时候长了浑身不舒服。程海的弟弟是个捣蛋鬼,回来的路上就会跑到木工班的消防水池,四肢仰叉地跳进去,把浑身的咸水冲去。我们几个也偷偷地趁木工师傅不在跳进去。

    木工班还有个大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类用过的家具,于是成了我们的乐园。在里面捉迷藏,在棕床上跳高,甚至还可以用挂在高处的绳索荡秋千。然后就是动静太大,木工师傅大吼一声,我们就四散奔逃。

    那时候真的很调皮。记得在路边玩,看到有卡车过,就会抓了大把的楝树果朝驾驶舱扔进去。有一次一个师傅被砸了,急刹车下来,火冒三丈,我们早就四下奔逃。我的脚拇指磕在突起的水泥地上,破了大口子。

    马路对面的医务所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腿上,胳膊上经常受伤。去了医务室的护士就会给抹上紫药水。花花的妈妈在不在都有人管。

    海南的天气炎热,中午是午休时间,基地里静悄悄的。可我们不午休。

    石头心灵手巧,我的第一把弹弓是他指导做的。然后就跟着他中午出去,在烈日炎炎下的树林里寻找打盹的麻雀。楝树果是天然的子弹。他的弓很准,也富有经验。打回的麻雀分了,在火上烤了吃。石头还会在土坡上挖出小坑,用挖出的坷垃搭成塔,里面用松枝烧热,然后把地瓜丢进去,再把塔闷倒。等上几分钟,扒拉出来就能吃很香的烤地瓜了。有时他会去钓鱼,鱼钩鱼线都很简陋,但很有经验。在不深的水坑里,水草和石头底下,总有不少小鱼。石头煞有介事地告诉我,这种黑的叫日本,那种叫越南……这种鱼是要用油煎的,那滋味简直就是天上才有。

    记得最震撼的是一天炎炎夏日的正午,大人们都午休了,石头领我和程海兄弟钻到他家杂物房,在工具架上看到石头的宝藏。那是两大罐子弹头,我们惊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都是石头赢得。还有厚厚一沓四角,都是叠的极好的,是石头赢来后舍不得再拿去拍了。一个纸箱里竟是码放整齐的烟纸,好多我见都没见过的牌子,石头说好多是爸爸朋友给的。然后就是叠好的成沓的三角。石头玩三角有毒手,回回暴赢。程海和石头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佩服的内容不一样。

    晓兰是个假小子。三层楼高的椰子树她敢爬。有一种凤凰木的花是她教我玩的,好像是里面的花蕊拿来拉钩的。她还教我跳绳抓石子,可惜我是极笨那种,总学不会。

    倒是程海带我们玩的更有吸引力。一个是砸炮壳,就是每人一个老母,是弹头或是弹壳灌铅的,然后一轮一替的砸,砸到就给弹壳。为了找弹壳,我们跑遍了基地。终于程海带我们步行十几里,来到深山里的靶场。那天简直是过节,靶场的草地上到处都是弹壳。回来几个伙伴会用捡来的铅块丢到罐头盒里,用火烧化灌到弹壳里。

    还有就是打翘杠,也是我最神往的,运气好的时候,一下打出去老远,就像现在的棒球一样。

    最考验体力的是斗鸡,不知为何,我是伙伴里面最棒的,常常斗败所有人,还能再绕场一周,自诩为南海舰队。

    如果是黄昏,去了海边就有大收获。那时候物资匮乏,大人时常带我们去赶海。

    大东海的东侧是礁石盘,太阳在鹿回头山顶下去,就退潮了。提的水桶根本装不下。有虾蟹,有沙包,有各类叫不出名的沙虫,有的大人费事一些会在洞穴里找到跑不脱的龙虾还有石斑。

    整桶的杂鲜倒进锅里清煮就行。自然有咸香。

    遇到油足的时候,妈妈会过油解馋。炸油饼,烙油旋。妈妈还会把辣椒切圈用面糊拌了炸,那是我童年最最难以忘记的美味。

    我们的厨房后面是菜地。水池旁边是一颗香蕉树。看着它开花,然后长出一串果,看着这串果日渐成熟,是一大乐趣。每次睡觉前,就在它旁边冲凉,看看它又长没有。

    终于成熟了。爸爸把它砍下来,放进筐子里。那天晚上妈妈听见筐子里有动静,打开灯一看,里面是一条蛇。

    说起蛇,妈妈说她刚来海南岛的时候在虎头岭,晚间出来到处都是,地上爬满了,可以想见当初的荒蛮。

    在基地里的小学上了一期,二年级就得去外面的学校了。

    照例是小伙伴们一起。或是从一号门直接出去走去三亚的大路,但是天气炎热,大路没有大树遮挡,柏油路面会把光着的脚丫烫坏。于是有时我们也会走海边,穿过树林和鹿回头的招待所。大路上有个很起眼的地方,叫三棵树,就在大路中间,用道牙围着。是三颗酸梅树。酸梅树海南很多,基地里到处都是。结果的时候,我们就满树爬的都是。有的壳包已经干瘪了,里面的果实变做暗红色,一定的发酵过程让甜味超过了酸味,好吃极了。当然很少,伙伴们爬过就更少了,大多数还是摘下来,让姐姐妹妹们压在罐头瓶里,腌制之后也是很甜的。

    学校在三亚路边一个山坳里。有小学有初中。哥哥姐姐们上初中,我们就上小学。

    天气很热的,记得我常常把教室的门拿来左右推动,做我的扇子。下雨之后教室外面会有水沟,我们便把草叶撕下来,把牙膏抹在一头,放进水里,它就会像快艇一样径直开动起来。天晴的时候,就在操场上踢足球,去山脚下的教室上音乐课。课间的时候大家凑一起玩开路先锋,还有警察小偷。当时有两个很牛的学生把大家分成两派。我是两边跑的,有时候会跟司令的儿子,好像姓侯?因为这货会吃,老有好东西,记得有次拿来外国糖。有时跟军长的儿子一起放学,因为这货懂的多,故事多。

    放学是我少年时代的大乐趣。我们只有这段时间自由游荡。

    记得最刺激的是钻地道。那是深挖洞的年代,到处都是地道。我们学校的山上就有。遗憾的是我从没有走过学校边上那个。因为离最近的洞口也很远,要准备好几只竹篾,还怕走了叉路。简单的是基地里的,我们仗着人多是走过几次的。竹篾烧完的时候最可怕,生怕有人恶作剧。当看到洞口的光亮的时候最兴奋。出来一看,哦,原来到了这里!

    由于靠近海边,地道里面进了大量的水,有时会跟着海水逮海虾,还挺大的。

    由于放学回家晚,家长到处找,挨揍是常事。我是在外面的沙堆里丢了不止一双鞋的。那时候买双鞋子不容易,爸爸总是找了又找。最后找到尚好,找不到就拿我屁股解气。

    由于我老丢东西,对爸爸成了恶梦。记得有次看电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然后电影散场,就跟着人群回家了,凳子丢在操场上。记得很清,爸爸简直要疯了。

    我们在学校里的正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上面来了通知,让听课搞生产。记得操场上坐满了学生,大会开了一个又一个。

    初中生被安排去种橡胶树,小学生种甘蔗。我们学会挖出一道深沟,把甘蔗苗斜放进去,用土盖好根部。浇水施肥。后来还行,每人分到半斤白糖。

    我们还要平操场,把高处的土石装到手推车里,运到低处铺平。我们还被要求搭建校舍,这是我们最为难的事情。小学生唉!

    那是76年了,专家说会有地震,我们都住外面,学校也要求搭建校舍防震。

    少年初识愁滋味。倒不是干这干那有难度,反而是没事干的寂寞。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海边的粗沙堆里,用松树枝挑来划去,在大海和天空之间竟生出惆怅寂寞来了。上学也上不了,程海一家去海口送程海的姐姐去了,小伙伴们又都有了自己的任务。家里有字的东西都看遍了,包括爸爸的毛选和文件汇编。用军棋子搭桥已经没有新玩法,石头妈妈的广播也是听腻了的,不是这个出来喊几句就是那个表忠心。树上的麻雀是很难打到的,水里的鱼我自己也不容易钓到。

    无聊至极的时候我会躺在草地上看天,看的无聊了就用两只眼睛眨来眨去,有一些小圆点就出来了,在蓝天的背景下跑来跑去,竟然像我的玩偶一样……真的有些想念上课的日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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