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坐在阳台上发呆,楼下的白猫无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说他是白猫又不完全,毕竟他的肋骨那里还有一撮黑毛,但是他总是以纯白的毛色示人的,此时伸个懒腰,还不忘半倚着草堆,隐去那一撮黑毛。
我想,他大概自己心底是愿意当一只白猫的,一根杂毛都没有那种,可是偏偏上天不如他所愿,我不禁可怜起他来。
可是又有谁来可怜我呢?这样的想法突然跳了出来,我毫无防备,甚至感到一丝陌生,就像我想不清楚每次默念时用的是谁的声音一样,这样突如其来的自怜,断然不会是属于我的,可是他就是凭空来的,不讲一点道理的,未经允许就这样直白地出现在我的大脑里,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其实仔细想想,我大概是不值得被可怜的,就我个人来说,前十九年都过得足够平淡,就像微风拂过的湖面一般,连垂下的杨柳,都变成了显得多余的搔弄。可是我真怕她就这样一直平淡下去了!我已经感觉到了。
如果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大概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不仅不会有,甚至还觉得别人也不应该这样来看待我,谁这样想,我肯定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个时候的我,大抵是很喜欢骂人的,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几百字,写完了还要自己再念一遍,言辞不够犀利之处,再添油加醋地渲染修补一番,要是有人反对,也是万万不行的,骂急了眼,就分不清青红皂白了。显然,现在的我已经推翻了之前的我了,并不是说这个做法就是明智的,更加不是现在的我一定优于之前的我,我后来想想,实际上每一次推翻,都相当于一次自杀,自己否定了之前自己的一部分存在的意义,自杀难道是好的么?
后来我甚至怀疑,这就是我甘于平淡的借口,说服自己随遇而安地过完这一生,这该多狡猾啊,这样冠冕堂皇,心安理得地,就忘记了那时候红着眼攥着拳头的少年了。
大概是多了一份敬畏之心吧,或者只是不想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了,太累了,那时候,本来知识储备就少得可怜,几番论战已经捉襟见肘,还偏偏死犟着脖子,憋红了脸,至少应该体面些。
那时候,我最爱说的一个词就是“真相”,后来长大了一点,才知道这个词背后蕴含的深刻意义,就算有再多的证据,也只能够叫做“有理有据的推论”,就算亲身经历了,也只能够称之为“我所经历的带着我的主观判断的这个事件的一部分”,更何况那时候的我大多时候是不考证的,最擅长见风就是雨,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真相这个词,太厚重了,就像炙热的发光的见不到底的粘稠纠缠在一起,发酵,膨胀,吞噬了大部分想要接近他的人,少部分人能再靠近一点,已经开始流汗流泪,整个躯壳都被抽干了去,只有极少数人,流着血走进去,却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不仅是那些大的事,每一个真相都是如此的。
所谓事物的本来面貌不被我接受,只不过是我在探索它的本来面貌的过程中,它给我的反馈,和我的预期有所差别,于是我恼羞成怒了,骂骂咧咧转头就走,并不去理会这样的反馈的真实性和目的,如果它给我的反馈正好符合我的预期,那更加好,我肯定沾沾自喜,也不想听到其他声音了。我这样想,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想法会持续多久。或许明天,或许就在我点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我并不避讳这样的想法存在过,更加不去刻意掩藏,就像我包容之前的我的存在一般,我虽然觉得羞愧,虽然否认她,但是我并不畏惧她,也不排斥她,甚至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同她喝一杯茶,甚至,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重新推翻现在的自己,捡起曾经的我呢?说不清楚,说不清楚。
乌云突然就黑压压地翻滚着袭来,要下雨了,我站起身,关上了狂风大作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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