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鸡血汤
明朝嘉靖年间,河内县发生了一桩蹊跷的杀人案。
这天,刚走马上任的张知县正坐在大堂上与师爷交谈,堂外的鸣冤鼓突然响了起来。被带上大堂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看到张知县,他跪下便说:“求大老爷务必查明小儿的死因!”一旁的师爷低声耳语道:“这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财主李元祥。”张知县点了点头,冲堂下说:“可详细道来!”
跪着的李元祥抹了把泪,将详细情况一一说了出来:他的儿子去年得了疯病,到处求医不见好转。后来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江湖郎中说他儿子的病是心气不足,需要用野鸡血来治。
这野鸡也有讲究,必须是捕捉到的野鸡。野鸡被人捉住后会生气而死,这个时候的野鸡血才能治病。他的儿子服用了这种鸡血后,也确实病情好转。就在今天早上,他从一个叫刘盛的捉鸡人手中买得了一只吐血的野鸡。血炖汤让儿子服用后,他的儿子竟然也吐了血,不待郎中到场就气绝而亡。
李元祥的家在城南的一所大宅院里。到了那里,张知县看到一个年轻人口鼻出血,躺倒在地上。仵作走到汤碗前,拿银针在碗里残存的汤汁里探了探,银针很快便变黑了。“大人,汤汁有毒!”仵作说。“那只野鸡在何处?”张知县问身边的李元祥。“在厨房!”李元祥答。
厨房里,一只没有头颅的裸鸡正躺在案板上,仵作走上前去,探完之后,仵作又朝张知县摇了摇头。张知县又继续问:“此鸡头颅何在?”李元祥回答:“我每次都让厨役将鸡头一起炖了。”张知县听后没有言语,走到案板前将野鸡断了的脖子捏在手中看了看,对随同的捕快说:“带捉鸡人前来!”说完这话,他又问:“厨子何在?”一个汉子战战兢兢地应:“小人在!”“我且问你,这鸡血汤炖时都是何人在场?”张知县问道。厨子战战兢兢地说:“无他人到场,但毒汤真的与我没有关系。还望大人明察。”
少顷,捕快将捉鸡人刘盛带到了场,张知县转而问起了刘盛:“你就将捉鸡时的情景给本官描述一下。”刘盛回答说:“今大清早,我来到城南野外,将自己养的雄野鸡放出到套子下。不一会儿便有只雄野鸡飞了过来,雄野鸡生性好斗。原本它是想厮杀一场,却不曾想落入了我的套中。它气恼地口吐鲜血而亡。我便将这只泣血而亡的野鸡送来了张宅。”
鸡血的秘密
回到衙门,张知县坐在堂上暗自思忖着这桩离奇的野鸡案。他在大堂里来回踱步,不觉便踱到了大堂门口。隔着墙板,他听到门外站着的两名衙役正在交谈,其中一人说道:“那张家公子也倒是真该死了,终究没逃过此劫!”另一名答道:“那可不是,又多活了两年!”张知县听到二人对话中很有含义,于是问:“尔等何出此言?”
二人正要答话,师爷跟过来说:“大人,此事说来话长,不妨看一份往年卷宗。”说完,便取卷宗去了。张知县阅后,恍然大悟,不由频频点首。
这天,刘盛从赌场里出来,到一个酒肆喝了会儿酒,结完账刚走出门,便被一个青衣汉子拉到了一旁。站定后,那青衣汉子方开口说:“我们东家说了,那张家厨子指定是要担下罪名了,让你务必守好自己的口!”刘盛朝来人拱了拱手:“请转告贵东家,尽可放心。”青衣汉子点了点头,离去了。刘盛走入了一条小巷,迎面过来两名捕快,将他拿了下来。
“你们为何捕我?”到了大堂之上,刘盛仍然不服地问。
张知县微笑着说道:“你可认识他?”顺着张知县的手望过去,刘盛看到大堂一侧跪在地上的是方才与他碰面的青衣汉子,此刻青衣汉子灰溜溜地耷拉着头。刘盛的酒当场便醒了一半,赶忙摇头:“不认得!”
张知县将惊堂木狠劲一拍:“他都已经招供,你还在嘴硬!在张家,本官看了那野鸡喉管,喉管内并无血迹,而你却说野鸡是吐血而死,当下便令本官生疑。现在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的。”话音未落,刘盛便一一招供出来:他先前农闲时常捉些飞禽野物来补贴家用,奈何最近他迷恋上了赌博,赌输欠了一大笔钱。
一天,又赌输后他垂头丧气地往家里走,半路上一个中年人将他拦住了。中年人说可以送给他一大笔银子,但是需要他帮忙做一件事。刘盛听到银子,忙问需要做什么事。中年人问刘盛可曾知道张财主的公子需要野鸡血治病的事。刘盛连连回答知道。中年人听后告诉他,要他做的事就是将一种红色液体涂入野鸡口中,卖给张财主。刘盛听后,当即便应了下来。
随后,刘盛便弄了只野鸡,将野鸡掐死之后,把红液体涂入野鸡口中,送到了张家。得知张家少爷中毒而亡后,他已经意识到那红液体是毒药,但毕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因此当官府带他问话时,他只能一口咬定那野鸡是吐血而亡。
“那中年人你可知晓他是何人?”张知县问。“小人确实不知!”刘盛无奈地说。“那好,你就描述下那人的相貌,待本官将他画出来!”张知县说着,开始在案上铺纸蘸笔。随着刘盛的描述,一副中年人的相貌在张知县的笔下脱落出来。张知县又让师爷看了下经刘盛确认过的画像,师爷看后说道:“不错,此人正是陆琏!”待刘盛被押走后,张知县朝大堂一侧跪着的青衣男子说道:“赵捕头,戏已结束,你快快请起,带上这幅画去捉拿陆琏。”
借刀杀人
赵捕头所要捉拿的陆琏,乃是当地一个药材商人。待赵捕头赶到陆琏的药铺后,得知其刚去往临县采购地黄。赵捕头策马便向临县赶去,很顺利的在临县捉捕到了陆琏。张知县开始连夜过审,但陆琏一口否认自己“借刀杀人”之事。
张知县似乎早料到陆琏会是如此回复,他不急不忙地说道:“两年之前,你的女儿被歹人糟蹋,含羞自尽,临死前告知于你糟蹋她的歹人是张家少爷。你前来衙门报官,可本官的前任起初将张少押入了大牢,后来却以死人无法对质为由,又将张少释放。因此你仇念在心,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了张少的命。本官所述,你可承认?”陆琏大声说道:“大人前面所言属实,后面却是妄论!”张知县看了看陆琏,“难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掉张少?”“确实想杀!”陆琏咬牙说道。“可张少因为惊吓过度得了疯病,每日都缩在家里,使你无法见其面,这种说法是否可靠?”张知县又问。“可靠!”陆琏毫不犹豫地答。“那么,得知张少需要用野鸡血来治病,你觉得机会来了。这点,可是有假?”张知县继续问。“这点确实有假!”陆琏回道,“我想杀那歹人确实不错,只是这毒野鸡非我所为,虽然不知何人所为,但我还是感谢他帮我报了仇!”
张知县“哈哈”笑了两声:“陆琏啊陆琏,如若我是你,就敢于承认:替女报仇,也算荣耀,起码让世人知道,自己这父亲当的无愧于女儿!”陆琏沉默了下,说:“好,我招,确实是我要了那小子的命!”张知县笑了笑:“还望你一点点详细道来。”陆琏平静地说了起来:“得知张家那小子需要饮野鸡血来治病后,我从别人手中买了只野鸡,喂服了毒药,卖给了张家......”
张知县听到这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朝衙役说道:“带刘盛!”刘盛被带上大堂之后,张知县问陆琏:“你可认得旁边之人?”陆琏摇了摇头。陆琏话音刚落,刘盛便叫了起来:“大人,就是此人!虽然他话音有变,但容貌是变不了的......”张知县拍了下惊堂木:“大胆陆琏,非你所为不可冒顶!”
诱捕真凶
第二日上午,众多的衙役在河内县城到处张贴起了缉拿通告,通告上称:案犯陆琏,在被押入大牢的时候,诱击牢卒潜逃,望所有见到案犯的人,告知官府。通告下方,画有陆琏的画像。通告贴出之后,不消两日光景,衙役们便抓捕了多名与画像相仿之人,而后张知县开始逐一过堂审问。
审问完后,张知县问藏于屏风后面的刘盛:“方才几人,可有与那人声音相符者?”刘盛点点头,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二个!”张知县重新喊道:“带第二个重新过堂!”第二个人被再次带到了堂上,张知县说道:“堂下之人,再报下自己名字!”“回大老爷,小人张长路。”这第二人回应。“那好,张长路,速速招供毒野鸡之事!”张知县又说道。对方一脸迷愣地望着张知县说:“小民不知大老爷话之意思。”张知县冷笑了下,朝着堂后说道:“后面所藏之人,可以出来了。”刘盛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到刘盛,堂下的张长路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惊慌。
张知县问道:“你可认识这自堂后所出现之人?”张长路摇了摇头。张知县喝道,“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供的。”张长路汗如雨下,实在扛不过去了,将一切都招了出来:
前些时,一个人找到他给了他一笔钱,让其去找刘盛谈往张家送野鸡之事。起初他还在疑惑为何那人不直接往家送野鸡,直至张少暴毙后,他才晓得那人不直接去送的缘由。他去找那人讨说法,那人又给了他一笔封口钱。“找你的到底是何人?”听后,张知县问。“此人乃仙草药铺的东家林恒生。”张知县忙呼捕快即刻缉拿林恒生。
待林恒生缉拿到案,看到大堂上的场景,自知什么都已隐瞒不住:他与陆琏是对头,他意识到要想赢过陆琏的药铺,只能让陆琏无法打理药铺才行。于是他想到了让陆琏吃官司,利用陆琏与张家的仇恨,找了个与陆琏相貌相仿的人做成了那件事情,只是没有想到竟被张知县给识破了。
“你就不怕张少死后,本官根本查不到陆琏身上?”张知县问。“不可能查不到,如果查不到,我也会制造些事端设法往陆琏身上引!”林恒生回答,答了之后又说,“只是,我纳闷的是,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你舍去陆琏,而追到我的头上呢?”
“那好,本官不妨说与你听下!”张知县缓缓说道,“当陆琏在我劝说下,承认罪行的时候,他却说是自己买了野鸡,喂服毒药后卖与了张家。这些事明明是刘盛所为,随后我让刘盛出来,可他竟然对刘盛一脸茫然,根本就不认识,反倒是刘盛一口咬定买通他的人就是陆琏。我意识到很可能那暗藏的人,就是与陆琏相仿之人。弄明白了究竟,为诱出真凶,本官才故意放风出去,说是罪人陆琏潜逃,从而搜捕与陆琏相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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