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对感情淡漠的人。但与您相遇,我很感谢上苍。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您出场的次数似乎不多,但我却一直在您的庇护下长大。
小时候我对您是有过埋怨的,毕竟其他同学身边都有爸爸妈妈,父亲母亲,而我身边只有又当爹又当娘的妈。
高中时,学朱自清的《背影》,里面这样写到,“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
读完后我细细品,突然觉得这与您颇为相似。
据说,我们的祖上也是大富大贵的地主之家。您的太公靠着医牛的手艺,是这十里八乡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娶了姨太太的田户庄主。
但时代进步,后辈无能,没落成了必然。
到您这,家徒四壁朝不保夕的日子,让小小年纪的您早早学会了懂事。不说重振门楣,但至少让一家老小解决温饱都落在了您不宽的肩膀上。
您开始四处打工,想方设法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可爷爷病重、我的出生、婆婆卧病在床一系列事情,让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
至于您是否抑郁伤怀,年少的我并未关注,只知您出门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
及至现在,您老了,跑不动了,您说自己基本成了一本中国活地图,吐槽我这个读书不少,却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女儿技无能时,我才明白您的不易。
您这辈子,农民工是您的身份,干苦力是您的技能,不断尝试各种新型养殖种植期望跳出农门是您的梦想。
可您总是赶不上好时候,失败,失败,还是失败。尽管如此,您也没在我和弟弟两个子女面前露出半点颓废之态,相反是身体力行的“重头再来”。
您用实际行动教会了我们什么是乐观,什么是热爱生活,且颇符合“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的味道。
记得有一年,为了过年时好看一点,您和妈妈种了好几亩大白菜。十二月的冬天,你和妈妈料理好一大车白菜后手被冻得通红,脸上却带着能卖个好价钱的期盼。
可我觉得您大概命里缺金,那年大白菜特别贱,哪怕到了八分一斤也无人问津。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您会发脾气,也会发泄一通。
但您很克制,您将那一车白菜拉到县城的江边,站在桥上,将一车白菜倒入江中,看着白菜被冲走,被沉江后,你靠着身边那辆二八大杠沉默良久,然后登上自行车,就往家去。
及至到家,你没说菜没卖出去,只是轻笑了笑,给妈妈说,“你把那些白菜都做盐菜嘛,我们吃不完就送人,喂猪也行,我再想点其他法。”
我不知你做出这样的安排时心是否会疼,但我知道不被生活压弯脊梁一直是你的座右铭。
你读书不多,却用那句话糙理不糙的俗语,“活人哪能被尿憋死”,教育着我和弟弟。
所以,现在,我们长大了,不论是生活还是职场的压力,都不会让我们自暴自弃,怨天尤人。我们从您身上学会了给自己加油打气,当觉得难时,我们就对自己说,“别放弃,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我很幸运,能与你相遇,并成为你的女儿。
记得龙应台的《目送》里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有多久,我也没细数过您看了我多少次背影,但我盼着您长命百岁,并在下一次你送我离开时,我转身告诉您:爸,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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