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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乒乓乓……”
碟子逃脱糕点学徒夜夜的手,以火箭般的速度迅速的投入了地板的怀抱,碟子与地板的亲密接触声让所有处于忙碌中的后厨人员停止了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的转脸看向她,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夜夜一脸的歉意鞠着躬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不出三秒,所有的人回归正常,继续手中的活儿。
“夜夜,吾跟侬讲了多少次,让小心点,让小心点,侬脑袋瓦塔了。”
“今天这么忙哦,侬还给吾添乱,存心的咧。”
后厨的负责人申姐是个上海人,今年四十了,是这家店老板的远方亲戚,嗓门有点大,见到看不惯她不满意的事情就直接开嗓骂,在后厨这么有限的空间里,她每一次的发言,震耳欲聋的声音都让大家苦不堪言,但又碍于她是老板的亲戚 ,只要她不挑事,大家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申姐,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申姐,刚来不久的夜夜有些害怕,害怕她一不小心就被解雇了,这家酒店不常招糕点学徒,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绝不能就这样丢失了,对于年近三十的她来说,能有这样的机会接触糕点,实属不易。
也许是夜夜认错的态度诚恳,也许是前厅太忙了,也许这次打碎的只是个盘子,申姐骂了几句就离开了,后厨里碟子盘子勺子总有不小心摔坏的时候,运气不好就碰上负责人免不了一顿骂,运气好大家视而不见,工作继续。可是今天夜夜就这么不凑巧,偏偏撞枪口上了,不过大家对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挨骂的挨骂,忙碌的依旧在忙碌。
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夜夜又被派去清理物品,上班已经一个月了,职位是糕点学徒,但她更像个流动人员,哪里需要哪里就有她的身影,她问过申姐,申姐说最近太忙了,先让她熟悉熟悉环境,先做支援 ,忙完了会让她回到原来的岗位。
面对申姐的回复,夜夜只能接受,她必须要抓住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像她不是专业学校毕业,又有四年工作空窗期,相对于那些刚毕业朝气蓬勃的小青年来说,年近三十的她必须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收拾整理归纳,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在指针对准夜里十点那一刻宣告停止了,夜夜累的瘫坐在凳子上不愿意挪动半点,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恍惚间又想起来她那天来面试的时候。
那天雨天,夜夜携着自己做的糕点走在去闺蜜家的路上,途径她现在上班的这家酒店。这家酒店虽然不是本市最好最豪华的酒店,但是它的糕点做的很好,糕点好吃畅销自然价格方便也相对来说贵一点,托闺蜜的福她来这里消费过两次,像她这样普通收入家庭的不会选择来这些高档地方消费,过日子都得精打细算。品尝过后,夜夜也试着模仿去做一些来自己品尝,但始终是有区别,自己单凭兴趣哪能和专业人士相比。当时她就想如果去这样的酒店里当学徒多好,她就可以把技术学回来,还可以结合自己创意研制自己的新品。
夜夜未结婚之前是个行政文员,忙碌之余或是放假的时候喜欢待家里上网查阅资料然后按照视频里的解说做糕点,时间久了还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做一些给身边的同事朋友尝尝,在大伙眼里,这个文静的姑娘就是他们的糕点师,都说她的手艺并不比外面商店买的差,他们还曾游说她去开个糕点店。
夜夜喜欢做糕点但是却不想开糕点店,她不是不想让更多的人品尝到她的手艺,只是她知道这仅仅是兴趣,是爱好。这种兴趣爱好能维持多久,会不会有所改变,都是一个未知数。像现在这样有空就做些给大家品尝也挺好的,她也挺知足。
后来夜夜恋爱结婚,又因夫家爸妈身体不好无人照料,不得不离职回家照顾老人,糕点在那时起就不常出现在夜夜的生活里。
即使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即使是任劳任怨,还是换取了一纸离婚,她理解丈夫的辛苦,不容易,丈夫却不体谅她的不容易,借口压力大无处发泄出轨了,她没有流泪,不哭不闹,所有的付出对于这个家来说是她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在丈夫不愿意离婚的哀求下她还是选择收拾行李,签下离婚协议, 带上工作时存的那一点积蓄,体面的离开了。她可以忍受贫穷困苦,但是绝不能忍受背叛,只是四年未工作,临近三十的她该何去何从,夜夜有些迷茫。
从前夫那里搬出去的夜夜,自己在城中村租了一个单间,地方虽然不大,一个人住还是可以的。这些天她一直在留意招聘信息,娘家不想回,怕爸妈看到她就唉声叹气。一个人了,她就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凡事都得靠自己了。要不是前些天闺蜜说好久都没吃到她做的糕点,她都想不起已有多久没做过了,主要时间不允许。虽然好久没做但是出炉的时候夜夜尝了一下,味道依旧熟悉,没想到这么久了手艺依旧不变。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也许是和糕点的缘分,路过那家酒店时下雨了,夜夜急忙跑到大门边沿躲雨,恰好赶上酒店招收糕点学徒。夜夜望着那张白色的招聘启事,觉得这是冥冥注定的安排,她想重拾这份爱好。经过几分思考,她直接进去找到后厨,找到了负责招聘的糕点师傅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起初糕点师不同意,因为夜夜年纪比较大不符合,又没接受过半点专业培训,虽然说是找学徒但也不能一点专业基础都没有,酒店是以盈利为目的,不是办慈善培训机构,不会花太多时间来培养一个完全没有一点专业技术的人。
尽管夜夜再三恳求,糕点师还是不同意。突然夜夜想起了随身带的糕点,她从包里拿出糕点盒打开盖子请求糕点师傅品尝一个,糕点师傅呦不过她,又看她如此诚恳就尝了一个,一块糕点过后,糕点师傅说愿意考虑一下,并让她留下了电话号码,如果有消息会通知她。
留下了联系方式,夜夜在渡过了三天的紧张忐忑不安后接到了录取的好消息,酒店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试试。当晚夜夜失眠了,实在是太令人振奋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她人生的一个新的起跑点。
第一天上班,和夜夜同时录取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同事间相互介绍时,男孩一上来直接喊夜夜阿姨,面对着小自己大约十岁的男孩夜夜微笑的回应了一声。年纪是个不可改变也必须接受的事实,她必须承认,只是很庆幸在这个年纪依旧可以和青春朝气蓬勃的孩子们站在同一个跑点竞争,她必须好好努力,好好加油!
“夜夜,走了。”
“张姨,你先走,我收拾一下就走了。”
后厨洗碗工张姨临走时和夜夜打了声招呼,她看到夜夜白天被申姐骂的时候挺同情夜夜的 ,这种感觉她感同身受,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因为不熟悉后厨的安排也曾被申姐骂过。工作上哪有事事如意,平时自己仔细,认真,勤快,小心点就好。
张姨走后,夜夜噌了噌手脚,伸了伸懒腰,让自己尽可能舒服些后,起身来到糕点师工作台,她弯下腰提起旁边的面粉准备和面,这是糕点师葛师傅今天临走时交给她的任务,必须要把这二十斤面和了,再放进冰箱里醒面待明天早上用。
夜夜迈着疲倦的步伐拿好了所需要的物品,倒面粉,放水……一个个的步骤是那么的流利却又是那么的缓慢,太累了,一天连水都没喝过,更别说小坐一会。夜夜疲惫的双手在面粉中来回揉搓,不一会后背都湿透了,额头边缘地头发也湿了,夜夜看着还是半成品的面团,累的直喘气,好想歇歇,手臂实在累的抬不动了。
但是夜夜不敢停歇,后厨有规定时间关灯,她要在关灯之前把面和好。夜夜使劲的揉着面团,反复着揉着,似乎是要把生活中的不如意全都揉碎,把指引前方的明灯揉的更亮一些,这样她走起来即使没人陪同也不觉得那么辛苦。家里虽然尊重她对自己婚姻的选择,但是看到爸妈担忧的神情,她内心还是被深深的刺痛,辜负了父母的期待,她要把这份期待重新拾起。
不知过了多久,夜夜终于把面和好了,她把面放进冰箱里保存好,收拾好工作台,关好灯才离开,不知几点了,手机没电了。
走出酒店,夜里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凉意,也让一天的疲惫减少了些许。夜夜走在大街上,看着白天人流拥挤的街道现在人已寥寥无几。仿佛自己走在一条孤独的道路上,一开始或许还有朋友,行人同行,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自己,有些孤独,也有些彷徨,但又不得不一个人继续前行。
夜里的街道上行人虽然没有白天的多,但是宵夜摊子倒不少,夜夜草草解决了所谓的晚饭,直接打车回家了,夜里公交不好等,她必须回去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等待她的工作。
夜夜就在打杂,和面,和面,打杂中过了两个多月的所谓糕点学徒生活。她记不清楚和了多少袋面粉,不记得端了多少次盘子,不记得收拾了多少次调料,不记得清理了多少次冰箱,她那双脚每天累的站不直,手揉面累的拿筷子直哆嗦,一占床就睡,一睁眼就是天亮,匆忙收拾一下自己吃完早餐,赶公交,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每次她累的瘫坐在椅子上时,多么希望这就是一张床,一张可以直接让她休息的床,这样她就可以把花在回家路上的时间用来睡觉。
还有两天工作就满三个月了,这天糕点师傅告诉夜夜后厨其他的事情不用再去理会,从今天开始她就在他旁边跟着他学做糕点。夜夜高兴的直说谢谢,师傅则告诉她,这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
现在每天虽然还要和面,但是夜夜一点都不觉得累,即使累也是快乐的,她终于开始跟着师傅学习了,而她在师傅的指导下加上她以前的经验下,逐渐掌握了方法技巧,有时甚至可以自己独立完成客人的订单,看着现在的自己,想起以前的自己,夜夜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她告诉自己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更好的日子还在等着她,不管年龄是三十还是四十,只要努力,一样可以开出似二十花朵一样的绚丽。
为了以后,为了将来,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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