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明月夜,也没有短松冈,更没有荷塘月色的那条幽静的小煤屑路……这里有的只是凌晨两点半的乱坟岗……
淅淅沥沥的小雨时断时续的下了一整天。黄昏的时候,如血的残阳终于撕开云层低矮的悬在不远处浓密的苞米穗上。田里的玉米长势正旺。在落日的余晖下,两米多高墨绿色的玉米聚拢成的青纱帐几乎密不透风,一望无边……
青纱帐的南面是一条荒芜的泥土小路,杂草胡乱地长在四轮车留下的车辙里。小路的另一面是一片狭长的杨树林。杨树枝繁叶茂高大挺拔。当风吹来的时候,杨树林便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玉米田中央,被青纱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是磨盘山输水管线在哈尔滨市阿城区境内的七个检查井。当第二松花江的特大洪水把7138只化工原料桶卷入江中之后,磨盘山水库的这条输水管线便成了哈尔滨市民唯一的饮用水来源。这无疑是一条生命线。为了防止在这特殊时期输水管线遭人破坏,哈尔滨市公安局阿城分局巡警大队的民警们已经守在这七个检查井口整整四天了。
当我们再次艰难地从青纱帐里钻出来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片火烧云也终于燃烧殆尽,天渐渐暗了下来。两顶帐篷已经立在了对面的杨树林里。帐篷四周埋了土并且挖了一圈排水沟。两辆警车分别停在帐篷的左右两侧,可以很清晰地观察到整条小路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不过一整天,小路上只来过一个老羊倌和他的十几只山羊。老羊倌告诉我们,前边不远处,被青纱帐和杨树林遮挡住的村庄叫三家子。老羊倌还说,距离我们帐篷仅仅四五米远的那个长满蒿草的小土包是一个尼姑的坟。这里原本是一处乱坟岗,高高矮矮杂草丛生的土包都是些早已无人问津的孤坟……
夜色渐渐浓烈起来,风使乱坟岗的夜更加的让人浮想联翩。我们用白天拾来的枯树枝燃起了篝火,与其说是在熏蚊子,倒不如说是在驱赶夜的黑暗和孤寂。我们二中队的几个弟兄蜷缩着挤在稍大一点的帐篷里,说是稍大一点,其实也不过三平米。
可怜的伙食费不得不让我们把晚饭拖后。这样就可以省下一顿夜宵。饭菜多少有一些寒酸,大葱卷干豆腐,黄瓜、小辣椒蘸酱,火腿肠,面包,矿泉水。大家虽然七嘴八舌地发着牢骚,但吃的却是津津有味。我戏言,权当是一次野外生存训练。
凌晨两点半,我准时起来接班。先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此刻有了些光亮。朦朦胧胧的一弯新月挂在如漆的青纱帐之上。树林里凉风在哗啦哗啦地流淌。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进而向尼姑坟的方向睹了一眼, 黑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永纯依然在帐篷里借着手电的光亮看书。小磊、大伟辗转反侧似乎也没有睡实。无奈帐篷里太潮,地也越来越凉……
没有明月夜,也没有短松冈,更没有荷塘月色的那条幽静的小煤屑路……这里有的只是凌晨两点半的乱坟岗……
黎明前的暗夜总会让人有些迷惘。此刻我的心隐隐的低地有一些痛。不知道此时此刻锦衣玉食的领导们睡梦中是否也能被惊醒……不知道眼下正热火朝天的理顺职级、兑现待遇的各级领导干部们,可否想到过一直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任劳任怨的最底层的这一干伙计们!当领导们利用手中的职权庇护、殷实着自己的孙男娣女,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富二代富三代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过这些默默奉献的公安事业真的脊梁!我们不是弱者,当面对犯罪分子的嚣张时,我们总是冲在最前面!但我们却没有声音,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话语权。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被忽视……
初升的朝阳烘烤着我浸满油的脸。四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正绘声绘色地描绘着昨夜乱坟岗的虚虚幻幻……这样的乱坟岗守夜,痛,但依然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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