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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另一个身份是雅贼

艺术家的另一个身份是雅贼

作者: 越飛 | 来源:发表于2014-03-06 19:24 被阅读181次

    我在台中认识了一对艺术家夫妇,男的人称阿环大哥,女的叫小莲姐。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现在对很多事情抱着宽容的态度也是从与他们认识开始的。因为他们,让我对很多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有了更多的想法。

    比如说婚姻。我是在一次偶然聊天中才知道他们两个并没有结婚,可是他们却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在我看来一对感情稳定并且孩子都这么大的异性情侣,不领结婚证去获取法律保障,我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种原因。后来他们对我说,结婚又不是目的。也许在我看来,一段感情的稳定标志应该是结婚吧。如果一对情侣不结婚,我往往会认为他们不够爱对方。可是他们并不是如此。

    比如说捡“破烂”。我爷爷有个毛病,他很爱在街上捡一些易拉罐啊旧衣服啊花盆啊等等零零碎碎别人不要的“垃圾”。他够吃够穿,但就是喜欢把东西往家里搬,我发现有很多老人都有这种习惯,都是上一辈艰苦环境所致。每回看到那些脏兮兮的“破烂”,虽然理性上感到这是环保之举应该值得提倡,但感性上总接受不了东西脏脏的。直到我来到阿环大哥家时,我才对“捡破烂”有了一个新高度的认识。
    他家就是在台中科学馆附近,是一栋独栋房子。门前常年堆着一小堆木材,每次去看都是不一样的木头。院子是用平日捡回来的木材、铁架搭建的,种了一些爬山虎、牵牛花等等植物围绕着铁栏,上面再架起一块棚子,这整个院子给人感觉非常舒服。别以为他们的废物利用只进行到这。后来一个周末我跟他们进南投市(距离台中一小时路程,往山里走,全台湾唯一一个不与海线接壤的市),来到他们买下的一块地。在半人高的草丛间,有一栋勉强成形的四面木墙搭建的木建筑。高两层,没有任何门窗,顶端是用铁皮铺盖,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在自然环境下它感觉就像一栋被废弃的居所。我问阿环大哥,这栋房子是干嘛用的。他答:“这是我的'人民公社'啊。”我这才知道阿环大哥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宏伟的”计划,那就是用一己之力建一栋世外桃源式的社区,有图书馆、居住室、讨论室……当时我听说他打算不借助任何机器去建一栋房子时我眼睛都瞪圆了,他看我这么吃惊的样子笑开怀,“傻囡有些工程比如说受力的墙体还是得请师傅过来帮忙加固的,不过我真的有打算全部材料都用捡回来的木材啊铁皮啊,不然怎么体现‘公’呢?” 我觉得会生活的艺术家才算是接地气的,他们常常懂得如何变废为宝,去发现一件事物本身的美丽,同时也懂得如何用有限的资金为生活增加更多的情趣。他们利用这个小院子开了一家小咖啡屋,用他们的话讲就是“福利社”,不求盈利,就是朋友往来的一些招待。常常是还未踏他家门口,一股浓浓的咖啡香味也迎面而来。感觉十分美好。

    最后一件印象比较深的是偷书。我是在认识后的两个月偶然查了一下阿环大哥的名字才知道他原来还上过电视新闻,新闻的标题就是“三年偷书逾万,诚品遭遇雅贼?!”....原来他有一次在诚品书店被警察发现偷书。警察见他手法熟练老道,上门搜查。这一搜,发现他利用书店的设计漏洞,三年来不断地将大量书籍偷偷运回自己的家里,经一查算居然还上万台币。他声称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以后起一栋公共图书馆,像人民公社一样共享。新闻的最后还讲了处理方法,大哥似乎也没被抓去坐牢或怎么样,诚品的老板也没追究他法律责任,就叫他分批把书款给还上。当时看完这个新闻之后我整个人真的是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真的跟一个偷书人打交道,我一直以为这只会出现在小说当中。不过我倒也没有因此而对大哥的人品产生怀疑,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接触多了,感觉他那种轻狂不羁的样子的确是有可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他的朋友其实也老早知道他的“丰功伟绩”,但也不妨碍他家的客人络绎不绝地来拜访。每次去他家玩都能认识很多有趣的人,有文学杂志编辑、独立乐团、占星师、女权运动者……各式各样,都是趣味相投之交。
    他们的咖啡屋常常会举办一些活动。曾经我也做过一场沙龙的嘉宾来讨论两岸的关系(每个陆生都会遇到的问题)。虽然大家的背景不一样,职业各不相同,立场也各有各的看法,但相聚一堂讨论问题却心平气和。偶尔几次有气氛严肃之时,阿环大哥往往能综合大家的意见,拨开表面上的矛盾而看到实质的共同点,化解气氛。事后我常常想,虽然轻狂如他,但心细如针。

    后来我又想到,这种人在我们大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活得这么滋润。那次讨论两岸关系的沙龙,除了分享现在自由行开放等等问题,还讨论了一些眷村老兵、高山居民、本地人与外来人之间的身份认同。阿环大哥在结束时说过一句话,“台湾虽然小,可是任何人都能找到他活下去的空间。这就是它的包容性。”这句话当时是想说各种身份背景的人都可以在台湾安居乐业。我想这句话要是脱离了身份认同背景,也仍然合适。他们社会也会有道德伦理压力,爸妈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要上好学校,做律师医生工程师,长大了成家立业相夫教子,异性婚姻也是主流社会所倡导的。可是我也看到像阿环大哥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也能找到他想要的生活节奏。在咖啡屋里认识几位同性恋的朋友,他们有很多非同性恋的朋友,生活的圈子出柜前后都差不多,生活并没有很仇大苦深的样子。
    有人会问,我们大陆难道没有这种特立独行的人吗?我肯定地说,会有的。而我也不是说我们的社会不够多样,我从台湾回来后开始有意识去关注身边这些“不与主流共道”的人,发现身边也有很多特立独行的人,他们生活的精彩程度不亚于阿环大哥。只是能理解他们的人并且不因此而打标签的太少。台湾社会可爱之处也许就可爱在这里,同样是有传统伦理束缚,主流思想的压力,可是敢闯的人就相对多那么一点点,抱以平常心理解他们的人也相对多一些些。

    我想这并不是社会的根本差别,只是需要时间去发酵。想到这里,我依然对我们社会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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