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厅,我远远瞅见了W老师,他才来打饭,我急急忙忙出了餐厅。我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夕阳透过窗玻璃洒在过道,树叶在窗外摇晃,鸟儿在鸣叫。初秋的下午还有一些灼热。我穿着那件妈妈做的格子衬衫。风掀起了衬衫的一角,两条辫子垂在肩上,我要去完成一个使命,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个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立即去找W老师,我们的辅导员 ,我心目中的权威。
W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我从餐厅溜出来,避开人群。舍友们有的准备去上晚自习,有的出去散步了。开始我想在路上堵他,担心有些唐突;和他约时间也没有找到机会,白天没有碰见他。我知道他的办公室兼宿舍的位置,吃过晚饭,早一点直接去宿舍找他,应该差不多。
高中老师的话在耳边响起“一定要换专业,如果学文科,你将来会很有出息”!
W辅导员,穿着一件中山装,坐在黄色油漆面的学生课桌一样的桌子后面。他的背后是一个玻璃窗,有光透进来。当时学校正在兴建中,老师办公室比较简陋。室内好像除了那张书桌,一个简易书架,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他个头不高,厚嘴唇,穿着朴素,看起来很朴实的样子,他应该是一个好接近的领导。我敲门,“请进”。W老师的声音,我推门进去,在书桌旁的长条凳子上坐下。
我的脸红了,这是我惯常见到不熟悉的人就会有的表现。W老师让我坐下的时候,我的眼睛看着地面,我看到他穿着一双解放鞋。W老师来自农村家庭,同学们都有了解。没什么可害怕的。我抬起头,发现W老师正在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觉得他人很好,很和蔼。我犹豫半天憋出来几个字:“我想转去中文系”。
W老师:“为什么”?
我半天才说了理由:“因为我更喜欢学中文”。
W老师:“咱们学校没有调换专业的先例”“再说现在才刚刚开学,你咋知道自己学不好数学”?
我手足无措,不知该接下来说啥。W老师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仿佛空气静止了。我觉得自己脸灼热,我知道我的脸又红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记得他安慰我了没有。我想他是早就打定主意:不行,就是不行,少来麻烦我。我狼狈地走出了办公室,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人在盯着我。我觉得自己好无能,好丢人,早知如此,何必来求他。真是糟透了。
我心里对即将开启的数学高深的理论,又萌生出畏惧和不喜欢。该怎么办?算了吧,老师说调换专业系里就没有先例,办不成,我悄悄地不告诉别人就当我从没有说过。中学老师说我有文学潜力,我真的有那个实力吗?我也不知。反正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百分之三的录取率,已经是凤毛菱角了,转不成专业就算了吧。
我发现我很快就被辅导员说服了,也被自己说服了。很快就不坚持自己的主张了。心里反而长舒了一口气:Z老师,不是我没有努力,是根本办不成。转不了专业。我甚至很谦卑地和辅导员说出自己的请求,像是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有讨好的成分在里面。不知不觉我就用这样的模式在和领导——我的权威提出自己的请求。一直以来,对他们我都是敬而远之,不敢提出自己的真实的看法,这是我真实的一面。
后来当我成为一名老师——成为学生眼里的权威,当我成为一名母亲——孩子眼里的权威,当我也成为一名部门领导,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权威,高不可攀的权威就是这样啊!
几十年之后回想这件事,觉得还是当初的自己太年轻、自信心不足,自我的力量还没有焕发出来。
因为人人都是权威,人人又都要面对权威,关键是要自己如何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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